第二章

马珊的尖叫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刚要冲破喉咙,却又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舅舅林虎的手宛如一把冰冷的铁钳,猛地扣住了我的手腕。他那指甲缝里,黑亮的煤渣像是生了根一般,紧紧嵌在其中,混着雨水的掌心,黏腻发烫,仿佛刚刚攥过一块烧红的烙铁,那热度透过皮肤,直直地灼进我的心里。“回家。”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从地底下传来,喉结滚动时,脖颈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皮下藏了条蠕动的蚯蚓,诡异而又可怖。

赵明辉,这个平日里总是一副道貌岸然模样的家伙,此刻他那双擦得锃亮的鳄鱼皮鞋,正不紧不慢地碾过一个个积水坑,溅起的泥点肆意地沾在他那笔挺的西裤上。他不慌不忙地摘下金丝眼镜,动作优雅地掏出一块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镜片,可他那浑浊的眼珠,却像两颗冰冷的子弹,死死地盯着马珊手中的螺丝钉,那眼神里的贪婪和警惕,让人不寒而栗。“小姑娘,”他开口了,声音就像生锈的齿轮在艰难地摩擦,“这东西危险,交给叔叔保管。”

马珊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后背猛地撞上了湿漉漉的砖墙,那寒意瞬间穿透了她的校服。她像是突然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举起那个黑色仪器,表盘上的指针就像发了疯的野兽,疯狂地往右打转:“这里辐射值超标237倍!你们矿上用的根本不是普通涂料!”

一瞬间,空气仿佛被冻住了,四周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雨水滴答滴答落下的声音。

一道闪电如同一把利刃,瞬间劈开了厚重的乌云,惨白的光毫无遮拦地洒下。就在这刺眼的光芒中,我清楚地看见赵明辉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那一瞬间的惊恐,就像一只被猎人盯上的猎物。舅舅的手反应极快,猛地捂住我的眼睛,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矿车残骸下,露出了半截荧光绿的矿工靴,靴筒里正渗出蓝幽幽的液体,在雨水中蜿蜒成一条诡异的发光溪流。那颜色,和马珊校徽上的夜光涂料一模一样,可浓稠得却像融化的翡翠,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息。

“小孩子懂什么辐射!”马大强的怒吼,就像一颗炮弹,从雨幕中轰然炸开。他举着一把破旧不堪的雨伞,脚步踉跄地冲进现场,白大褂的下摆早已沾满了泥浆,显得狼狈不堪。他手里攥着的银色仪器,正发出刺耳的蜂鸣,仿佛在拼命地抗议着什么。当他看清女儿手中的螺丝钉时,整个人就像被一道无形的雷击中,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迅速转为恐惧,最后定格成一种绝望。仪器从他颤抖的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掉进了血水里,显示屏上的数字在触水的瞬间,像火箭一样飙红——118μSv/h 。

赵明辉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就像钝刀刮着铁皮,让人浑身难受:“马技术员,听说你老婆当年就是……”

“闭嘴!”马大强的拳头带着呼呼的风声,擦着赵明辉的耳畔砸在了砖墙上,指节瞬间见血,殷红的血滴在雨水的冲刷下,迅速消失不见。他转身拽住马珊的胳膊,用力往外拖,那把破伞的伞骨无情地刮过我的脸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疼,仿佛被一条炽热的鞭子抽过。马珊挣扎着回头,嘴唇翕动,似乎说了句什么,可那声音却被滚滚而来的惊雷,无情地碾碎在磅礴的雨声里。

舅舅趁机把我推进了吉普车的后座。车厢里弥漫着刺鼻的硝铵味,那味道让人头晕目眩,仿佛置身于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弹药库。副驾驶座上,扔着一个敞口的帆布包,露出半截雷管和缠着红蓝电线的***,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却像是两颗随时都会引爆的定时炸弹,让人胆战心惊。我的校服裤子早已被血水和雨水浸透,紧紧地贴在膝盖上,而那架不知何时贴在上面的纸飞机,此刻竟开始发烫,隔着布料灼烧着我的皮肤,仿佛在向我传递着某种危险的信号。

车窗外,赵明辉正弯腰拾起马大强掉落的仪器。他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裹住手指,就像在对待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将那东西塞进公文包夹层。公文包开合的瞬间,我瞥见一沓青训营报名表,最上面那张贴着我的照片——那是上周舅舅逼我去拍的,说是要给体校教练看,可此刻,这照片却像是一张通往未知深渊的门票。

吉普车发动时,仪表盘闪过诡异的绿光,就像一双来自地狱的眼睛。舅舅的右手在挂挡杆上颤抖,那些常年握爆破开关的指节,粗大变形,像是长错了位置的树瘤,每一道褶皱里,似乎都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后视镜里,矿井口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几个黑衣人正用篷布遮盖矿车残骸,篷布边缘印着星城青训营的logo,被雨淋湿后,晕染成一个哭泣的鬼脸,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冤屈。

回到家时,我的裤兜已经湿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纸飞机上的血渍在布料上洇开,像一幅抽象的水墨画,每一道纹路都像是在暗示着什么。母亲蹲在煤炉前熬中药,药罐里翻滚的何首乌根茎,竟和矿车底下露出的断指有七分相似,那画面,让人毛骨悚然。

深夜,我被隔壁传来的争吵声惊醒。门缝里漏进一线昏黄的灯光,像一把利刃,划破了黑暗。舅舅沙哑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醉意:“……罗叔非要去动118区的封井石,我能怎么办?”瓷碗摔碎的脆响中,赵明辉的声音冷得像井下的玄冰:“明天葬礼上管好那小崽子的嘴,青训营的初选名单就差他这味药引了。”

我摸出枕头下的纸飞机,就着月光展开。血渍斑斑的图纸上,用红蓝铅笔标着密密麻麻的等高线,在矿井东南角画了个骷髅头标志,旁边潦草地写着“287”这个数字。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檐角滴水声里,隐约传来矿区火车的汽笛——那是运煤专列在夜巡,但此刻听来,倒像是亡魂的呜咽,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第二天,葬礼在一片阴霾中举行。天空像是被一块巨大的铅板压着,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来。送葬的队伍稀稀拉拉,每个人都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凝重而又哀伤。我跟在舅舅身后,看着那具棺材缓缓被放入墓穴,心里却在不停地想着昨晚听到的那些话。

“小崽子,一会儿别乱说话。”舅舅低声警告我,他的眼神里透着一丝紧张和不安。

我默默地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了不远处的赵明辉身上。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脸上带着一副假惺惺的悲痛表情,可那眼神里却没有一丝悲伤,反而透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得意。

葬礼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我假装系鞋带,落在了后面。等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悄悄地绕到了墓碑后面。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山洞,是我小时候偶然发现的。我记得有一次,我在这里玩耍的时候,曾捡到过一个奇怪的金属片,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也许和这一切都有关系。

我小心翼翼地钻进山洞,里面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我四处寻找着那个金属片。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我在一块石头下面发现了它。金属片上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我看不懂,但直觉告诉我,这东西很重要。

我把金属片小心地放进兜里,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吓得赶紧躲到一块石头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你确定那小子没发现什么?”是赵明辉的声音。

“应该没有,我一直盯着他呢。”另一个声音,我听出来了,是矿上的保安队长。

“那就好,118区的事情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否则我们都得完蛋。”赵明辉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狠厉。

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才敢从石头后面走出来。我心里清楚,自己似乎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而这个阴谋的背后,很可能隐藏着一个足以震惊整个矿区的秘密。

回到家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仔细研究着那个金属片和纸飞机。我发现,金属片上的符号和纸飞机上的等高线似乎有着某种联系,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晚上,母亲给我端来一杯热牛奶。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孩子,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可别胡思乱想。”

我点点头,想问她关于矿上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知道,母亲一直想让我远离矿区的这些是是非非,她希望我能有一个平静的生活。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突然,我听到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我警惕地坐起来,透过窗户往外看。只见一个黑影正悄悄地朝我家院子走来。我心里一惊,赶紧穿上衣服,拿起桌子上的手电筒,悄悄地走出房间。

我躲在门后,等那个黑影走近了,突然打开手电筒照过去。“谁?”我大声问道。

黑影被我的手电筒光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借着灯光,我看清了他的脸,竟然是马珊。

“是你?你怎么来了?”我惊讶地问道。

马珊示意我小声点,然后指了指院子外面。我跟着她来到院子外面,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

“我发现了一些关于矿上的秘密。”马珊小声说道,她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恐惧和兴奋。

“什么秘密?”我急切地问道。

马珊从兜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递给我。“这是我爸爸的笔记,我在他的抽屉里找到的。上面记录了矿上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包括118区的秘密。”

我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还有一些奇怪的图表和公式。我虽然看不太懂,但我能感觉到,这些内容和矿上的辐射超标、神秘的涂料以及那些诡异的事件有着密切的关系。

“我爸爸怀疑,矿上在进行一些非法的实验,可能和辐射有关。他一直在调查这件事,但是没想到……”马珊的声音哽咽了,眼里闪烁着泪光。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我们一起找出真相。”

从那天起,我和马珊开始偷偷地调查矿上的事情。我们四处寻找线索,询问一些老矿工,试图揭开这个巨大阴谋的面纱。在调查的过程中,我们发现,这个阴谋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涉及到了很多人,甚至包括一些政府官员。

有一次,我们在矿上的档案室里寻找资料的时候,差点被保安发现。我们躲在一个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听着保安的脚步声在外面徘徊,心里紧张到了极点。好在最后保安没有发现我们,离开了档案室。

随着调查的深入,我们渐渐揭开了这个阴谋的一角。原来,矿上为了追求更高的利润,在118区进行了一些非法的辐射实验,使用了一些违禁的材料和技术。这些实验导致了辐射超标,许多矿工因此患病甚至死亡。而赵明辉等人,为了掩盖这个事实,不惜采取各种手段,包括威胁、贿赂和谋杀。

我们决定把这些证据公之于众,让更多的人知道真相。我们把整理好的资料寄给了一些媒体和政府部门,希望他们能够介入调查。然而,我们的行动很快就被赵明辉等人发现了。

一天晚上,我和马珊正在家里讨论下一步的计划,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打开门,只见几个黑衣人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赵明辉。

“你们两个小鬼,还挺能折腾的。”赵明辉冷笑着说道,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意。

“你们想干什么?”我挡在马珊身前,大声问道。

“把你们手里的证据交出来,否则你们都别想活。”赵明辉恶狠狠地说道。

“我们不会交给你的,你们的罪行一定会被揭露的。”马珊毫不畏惧地说道。

赵明辉冷笑一声,挥了挥手,几个黑衣人立刻围了上来。我和马珊拼命反抗,但我们毕竟只是两个孩子,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我们就被他们制服了。

就在赵明辉准备动手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警笛声。他脸色一变,连忙带着黑衣人离开了。

原来,我们寄出去的资料引起了警方的重视,他们已经展开了调查。在警方的介入下,赵明辉等人的罪行终于被揭露,他们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经过这次事件,矿区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却永远地刻在了人们的心里。我和马珊也因此成为了矿区的小英雄,大家都对我们刮目相看。

然而,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像这样的秘密等待着被揭开。而我,也将继续追寻真相的脚步,永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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