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图上的秘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泽,叶卿指尖轻点,符光如水波般荡开。她的目光专注而沉静,仿佛在寻找什么。
“东南一百二十里,有结界波动。”她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
货船破浪而行,远处浓雾中隐约露出一座孤岛的轮廓。岛上山岩嶙峋,形如盘踞的巨蛇,最高处立着一座残破神社,檐角悬挂的青铜铃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危险的气息……”欧阳沐沐按住心口,灵识如针刺般预警,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哥,这岛不对劲。”
欧阳夜枫握紧剑佩,血色纹路微微发烫,目光中带着一丝凝重:“林芸芸说武田义在此隐居十年,能活下来的人,恐怕比八岐大蛇更危险。”
船刚靠岸,一道刀光骤然劈碎礁石!
“中原人,滚出去!”沙哑嘶吼自岩顶传来。黑袍男子伫立断崖,脸上戴着半张恶鬼面具,露出的右眼布满血丝,手中太刀缠绕黑气——正是武田义。
“武田先生,我们为救人而来——”欧阳夜枫话音未落,武田义已凌空跃下,刀锋直取他咽喉!
“铛!”银针与太刀相撞,火星四溅。欧阳夜枫连退三步,袖口被刀气割裂,臂上浮现血痕。
“救人?”武田义狂笑,面具下的声音如砂纸摩擦,反问道:“十年前我父亲也说要用精血拯救家族,结果呢?”
他反手挥刀,黑气化作蛇影扑向叶卿,嘶吼道:“贪婪之徒,都该死!”
叶卿甩出三张净符,蛇影却穿透符光,直逼面门。危急之际,欧阳沐沐剑锋已至,灵识锁定蛇影七寸,剑气如锥刺入——
“破!”蛇影溃散的刹那,武田义身形踉跄,面具脱落,露出半张被灼烧毁容的脸。
“看见了吗?”武田义指着狰狞伤疤,独眼充血:“因为它我已变成这副模样!”
他猛地扯开衣襟,胸膛刻满扭曲的咒文:“八岐精血就在我体内!想要?先杀了我!”
欧阳夜枫收针入袖,忽然盘膝坐下,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坚定:“武田先生,我们若真要强夺,登岛时便可偷袭。”
他指向神社檐角的青铜铃反问道:“那铃上刻着‘净’字咒,说明你至今仍在镇压精血戾气……你不想它落入恶人之手,对么?”
武田义握刀的手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深夜,神社废墟内火光摇曳。武田义抱刀蜷缩在神龛旁,脚边散落着数十个空酒壶。
欧阳沐沐将烤鱼递到他面前,却被他一把打翻。
“武田家曾是东瀛最显赫的阴阳师血脉。”叶卿轻抚神龛上残存的蛇形雕纹,忽然开口:“三百年前因封印八岐大蛇受天皇嘉奖,为何沦落至此?”
“封印?”武田义灌下一口酒,癫狂大笑:“那不过是骗局!八岐大蛇从未被真正封印——武田家世代以血脉为牢,将它的力量封在嫡长子体内!”
他撕开咒文缠绕的左臂,皮下竟有鳞片蠕动:“我父亲、祖父……每一个继承精血的人,最后都变成半人半蛇的怪物!弟弟害怕这份‘荣耀’,才要杀我!”
欧阳夜枫拾起滚落的酒壶,轻声道:“但你没变成怪物。”
“因为我杀了所有亲人!”武田义突然暴起,刀锋抵住欧阳夜枫咽喉,癫狂道:“现在轮到你们了——”
刀尖刺破欧阳夜枫皮肤的刹那,一滴血顺着刀刃滑落,无声浸入武田义左臂的咒文。
原本躁动的蛇鳞突然僵住,黑气如退潮般缩回皮下。
“这是……”武田义瞳孔骤缩,踉跄后退。
咒文在血滴浸润下泛起金光,渐渐浮现出古老的阴阳卦象——乾上坤下,天地交泰。
他浑身颤抖,仿佛被这抹金光灼痛,踉跄跌坐在神龛残骸旁。欧阳夜枫颈间伤口渗出的血珠仍在滴落,与咒文共鸣般明灭闪烁。
“不可能……武田家的血咒怎会与中原人呼应?”他死死攥住左臂,鳞片在皮下痉挛扭动。
“除非……除非欧阳家的封印之术,本就与八岐同源!”
海风卷着咸腥灌入神社,檐角青铜铃叮咚作响。叶卿悄然捏住符纸,却被欧阳夜枫抬手制止。
他缓缓扯开衣襟,心口血色剑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此印名‘七绝’,欧阳家世代以血脉为牢,镇压凶煞。
三百年前,我的先祖曾与东瀛阴阳师共封八岐——武田先生,你族谱中可有一位叫‘武田玄’的先人?”
武田义独眼猛地睁大。
记忆如潮水翻涌——儿时父亲常指着祠堂最上方的牌位叹息:“玄公与中原剑圣共斩八岐,却因血脉反噬暴毙而亡。那剑圣留下半卷封印术,迁居北苍,从此再未踏入东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忽然癫狂大笑,笑声中混着哽咽。
“什么荣耀,什么宿命!不过是两个被诅咒的家族,一代代用子嗣的血浇灌牢笼!”
欧阳夜枫拾起滚落的酒壶,盘膝坐在他对面:“三日前,我亲手将堂哥关入地牢。他勾结风魔子,险些害死了视如亲父的靖叔。”
火堆噼啪炸响,他垂眸摩挲剑佩:“但当他濒死时,我发现自己恨不起来——他也不过是个被执念困住的可怜人。”
武田义手指深深抠入臂膀鳞片,黑血顺着指缝滴落。
“你以为说这些,我就会心软?”他嘶声冷笑,却掩不住颤抖。
“这十年,我杀过十七个登岛夺血之人。有浪人、忍者,甚至……我的亲舅舅。”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染血的赤玉簪,簪头雕着振翅仙鹤:“他跪着说想用精血救病重的女儿,却在茶中下毒。那孩子根本不存在!”
叶卿忽然轻叹:“所以你毁了自己的脸。”
武田义浑身一颤。
“恶鬼面具不是为了恫吓外人。”她指向他左脸灼痕。
“是怕从镜中看见武田家的眼睛……看见那些被你杀死的亲人,对不对?”
青铜铃骤然齐鸣。
武田义猛地抓起酒壶灌下,清酒混着血沫从嘴角溢出。
他踉跄起身,刀尖指向神社外翻涌的海浪:“滚!趁我还没改主意——”
“我们可以帮你。”欧阳夜枫突然开口。
刀锋顿在半空。
“精血离体后,咒文会反噬宿主。”他直视武田义抽搐的鳞片,“但若以七绝剑印为引,或许能保住你的命。”
海风骤烈,吹散遮月的阴云。武田义独眼映着月光,竟似有水光浮动。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武田义独自跪坐在断崖边。
潮声如泣,他一遍遍擦拭祖传的太刀。
刀身映出身后渐近的身影——欧阳夜枫捧着酒坛静立三丈外,既不靠近,也不离去。
“我七岁握刀,父亲说这柄‘鬼丸’能斩尽世间邪祟。”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在自语:“可它饮的第一滴血,是我胞弟的。”
欧阳夜枫将酒坛放在礁石上,拍开泥封。清冽酒香随风飘散。
“那天他哭着求我,说不想变成怪物。”武田义指尖抚过刀刃,血珠渗入霜纹:“我亲手剖出他体内的半块精血,以为能救他……可他当场化作血水,连尸骨都没留下。”
海鸥掠过浪尖,发出凄厉啼鸣。
“后来我明白了,武田家的血脉就是诅咒。”他仰头灌下一口酒,辛辣冲得眼眶发红:“父亲、叔父、所有继承精血的人……最后不是疯就是死。所以我逃到这里,把自己变成比八岐更可怕的怪物——”
酒坛重重砸在礁石上,碎片四溅。
“可你出现了!”他猛然转身,独眼血丝密布:“带着该死的同理心,让我想起自己也曾是人!”
欧阳夜枫沉默上前,将七绝剑佩按在他心口。血色咒文如活物般蠕动,却不再带来刺痛。
“我见过比死亡更可怕的事。”他轻声道:“五岁那年,母亲为护我被叛军所杀。凶手的长枪贯穿她胸膛时,血滴在我脸上……是温的。”
武田义手指深深陷入沙砾。
“后来父亲教我七绝剑,说剑锋所指当为苍生。”欧阳夜枫拔出银针,寒光映亮二人面容:“但若苍生皆是苦难,我的剑便为‘选择’而挥——选择救一人,选择信一人,选择在绝境中开出条路来。”
潮水漫过脚踝,东方泛起鱼肚白。
武田义突然扯开衣襟,鳞片已蔓延至心口。他抓起鬼丸太刀,刀锋抵住左臂咒文:“欧阳夜枫,你若负今日之言……”
寒光闪过,血肉分离。
一枚鸽卵大小的血色结晶滚落沙地,表面浮动着蛇鳞纹路。
武田义踉跄跪倒,鳞片迅速灰败剥落,露出下面溃烂的皮肉。
“拿去吧……”他将精血抛给欧阳夜枫,独眼映着初升的朝阳:“告诉那孩子……别成为下一个武田。”
太刀刺入腹部的刹那,欧阳沐沐的剑锋已至,却被他以最后气劲震开。
“让我带着武田的尊严死去……”鲜血从他嘴角涌出,染红衣襟:“这是我……最后的‘选择’……”
海风卷起沙尘,吞没了未尽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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