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侍寝

自上次于宫闱之中与顾北匆匆一见后,顾北便再未召见过阿浣。郑儿始终陪伴在阿浣身旁,二人居于桐花台内。如今的阿浣,已被封为浣美人,身边不乏太监、宫女侍奉照料。然而,这看似尊崇的身份,却好似将她变成了一只被困于金丝笼中的雀鸟。这后宫深深,华丽的宫墙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座无形的牢笼,锁住了她的自由,也禁锢了她的余生。

夜,静谧如水。朦胧的月色宛如一层薄纱,轻柔地洒落在桐花台上。阿浣身着一袭素白纱衣,静静坐在台阶之上,那纱衣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仿若流淌的月光。

她仰头望向那高悬于夜空的明月,目光中满是眷恋与思念。月光如水,映照着她的脸庞,勾勒出她略显憔悴的轮廓。此刻,那皎洁的月亮,好似一面神奇的镜子,让她的思绪飘向了遥远的苗疆,父母的音容笑貌在她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

金荷隐匿于浓重夜色的阴影之中,眉头紧蹙,满心忧愁悄然翻涌。抬眸望向不远处沐浴在月光下的阿浣,月神的预言仿若一道沉重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月神曾降下神谕,明言会庇佑珍珠安然无恙,确保阿浣生命无虞。可除此之外,生活里的琐碎波折、情爱中的患得患失,皆是阿浣命中注定要历经的劫数。这些劫数无法借助神的力量避开,只能由阿浣独自承受,旁人无能为力。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王君顾北在御书房中批阅了整整一天的折子,只觉身心俱疲。为了舒缓紧绷的神经,他步出宫殿,在宫道间徐徐漫步。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桐花台。朦胧的月色下,台边一道纤细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定睛一看,原来是阿浣。她身披如水的月光,身姿绰约,美得如梦似幻,顾北一时之间竟看呆了。

顾北脚步放得极轻,缓缓来到阿浣跟前。月光如水,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斜长。阿浣正沉浸在对故乡的思念中,冷不丁感觉身前被一片阴影笼罩。她下意识抬眸,刹那间,目光撞进顾北深邃的眼眸里。看清来人是王君,阿浣瞬间呆立在原地,脑海一片空白,连最基本的请安都忘了。周遭静谧无声,只有微风轻轻拂过,吹动着阿浣的发丝,在这寂静的夜里,她紊乱的呼吸声都格外清晰。

阿浣愣神片刻,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心神。她缓缓站起身,微微欠身向顾北请安,举手投足间恢复了那副拒人**里之外的冷漠淡然。低垂的眼眸掩去了眼底的情绪,可内心却如翻涌的浪潮。

她恨眼前这位王君,恨他手中的权力像无形的枷锁,将自己困在这深宫内,失去自由。一想到苏然,阿浣的心就像被尖锐的针狠狠刺中。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爱情,在权势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苏然的背叛,让她对爱情的憧憬彻底破碎,只剩下满心的失望与怨怼。

顾北神色平静,目光淡淡地落在阿浣身上,缓声道:“你实不必怨恨苏然。他与朕的皇妹自幼便定下婚约,这是既定之事。或许是你的倾城之貌,令他一时意乱情迷。苏然性情温厚,你对他心生爱慕,倒也情有可原。只是如今一切都已成定局,他已与公主完婚,而你也入了朕的后宫。木已成舟,往后的日子,你便安心待在这宫中吧。”

阿浣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王君顾北身上,这一刻,她才开始细细打量起眼前的男人。此前,或是出于畏惧,或是满心怨怼,她从未认真看过他。

顾北面庞线条刚劲,轮廓分明,剑眉斜飞入鬓,双眸深邃幽远,恰似寒夜中最神秘的深潭,令人捉摸不透。挺直的鼻梁下,薄唇轻抿,自带不怒自威的气势。一袭华服加身,更衬得他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尽显帝王独有的威严与风范,无端让人心中生敬意。

阿浣定了定神,面上浮起一抹看似安然的浅笑,轻声说道:“恳请王君派人传信给我远在苗疆的父母,告知他们,我与苏然过得一切安好,让他们莫要牵挂,安心度日。”她语调平缓,眼神中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期许,微微攥紧的手指,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顾北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沉声道:“为何是你和苏然?你如今已是朕后宫的浣美人。苏然既已与公主成婚,你便莫要再提。”话锋一转,他神色稍缓,接着道,“倒是你父母,远在苗疆,你难免牵挂。不如将他们接来京城,既能一家团聚,也可让他们享享清福,岂不更好?”

阿浣听闻此话,眼中骤起慌乱,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不要,千万不要让他们来京城!也绝不能让他们知晓我没能与苏然成亲。”语气急切又坚决,稍作停顿后,她又道,“您只需传信告知他们我一切安好便足够了,就此谢过王君,还望王君容我告退。”话落,她匆匆俯身行了一礼,旋即转过身,脚步急促地回到殿内,背影满是仓皇与不安。

郑儿正在大殿内整理着书卷,瞧见阿浣匆匆进来,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慌乱,不禁心头一紧,忙迎上前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阿浣微微一怔,像是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抬手理了理鬓边有些凌乱的发丝,强扯出一抹笑意,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不过是方才在外面看见了王君,一时有些紧张罢了。”说着,便往屋内走去,试图用转身的动作,将眼中残留的忧虑与不安藏起来。

顾北望着阿浣匆匆离去的背影,薄唇微微上扬,低声喃喃:“果真有趣。上次与本君说话时,满是不满与倔强,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兽。如今再见,却只剩哀怨心死,这转变倒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当真是千变万化呀。”他负手而立,目光在那紧闭的殿门上停留许久,神色复杂,似是对阿浣这般变化感到好奇。

顾北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渐渐淡去,深深看了一眼阿浣所在的殿宇,随后轻抬衣袖,转身迈步离去。月光拉长了他的身影,四周的寂静在他离去的脚步声中,更显空荡。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带着帝王的威仪,只是那背影,在夜色里竟也隐隐透出几分孤寂,随着他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曲折的宫道尽头。

日头高悬,暖煦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桐花台的地砖上。阿浣才用完午膳,正斜倚在榻上小憩,就听见一阵细碎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传王君口谕——”阿浣心中“咯噔”一下,瞬间清醒,忙起身整理衣衫,端端正正跪下行礼。只听那太监扯着嗓子宣道:“王君有旨,今晚着浣美人侍寝。”阿浣心中一紧,脸上却强自镇定,恭恭敬敬应了句:“臣妾遵旨。”待太监离去,她缓缓起身,望着窗外的天空,眼神里满是忐忑与迷茫。

郑儿神色焦急,眉头拧成了个“川”字,声音不自觉拔高:“本想着能拖一日是一日,哪晓得这天还是来了!阿浣,这可如何是好?”她来回踱步,裙摆随着动作簌簌作响。

阿浣眼眶泛红,紧咬下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与决然:“还能怎么办?我和苏然……我曾是那般真心爱他,满心满眼都是他。可现在,一切都变了。这爱,早就变成了恨,我恨苏然的背叛,恨公主横插一脚,恨苏然那从中作梗的义父,更恨这掌控一切、把我困在这牢笼的王君!”她胸口剧烈起伏,压抑许久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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