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漠惊逢

黄沙漫天,如汹涌的波涛般翻滚,淹没了天际的最后一抹夕阳。驼铃声渐渐远去,只留下一串悠长的回响,在这无垠的荒漠中显得格外孤寂。就在这时,沈昭雪用刀尖挑开了客栈半朽的木门,门轴发出垂死的**,仿佛是这荒凉之地唯一的抗议。

客栈内,昏暗的灯光下,柜台后的老板娘正打着盹,手中紧握的铜烟枪随着门开的震动,不慎摔落在陈年账本上,溅起一片浮尘,像是久未被打扰的尘埃,在此刻被唤醒。沈昭雪一身风尘仆仆,沾血的斗篷被她随意甩在长凳上,刀鞘磕在榆木桌面的裂痕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三日前那场暴雨,如同天神的怒火,冲刷着世间的一切。沈昭雪的记忆中,那贪官的脖颈被一刀割断,喷出的血落在青石板上,竟与檐角滴落的雨水一般清亮,带着一种不真实的决绝。此刻,她的喉咙里火烧火燎,那是沙漠的干燥与疲惫交织的结果,但当老板娘递来酒囊时,她却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却坚定:“温一壶竹叶青。”

客栈的角落里,翻动书卷的簌簌声忽然停了。一位青衫书生,执卷的手指骨节分明,宛如玉雕的镇纸压着泛黄的纸页,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他斟茶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优雅,白瓷盏里浮着两片蔫头耷脑的茶叶,那茶色虽已黯淡,却仍透出一股江南的清新,倒像是特意从江南带来的明前龙井,与这荒漠之地格格不入。

“姑娘的刀,饮血之后,该用烈酒洗去腥气。”书生的声音清润似檐角化开的冰棱,冷冽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沈昭雪握刀的手骤然收紧,刀柄缠着的红绸拂过桌角,她这才注意到,那人腰间悬着的羊脂玉坠——分明是前朝宫制的双螭纹,光泽温润,透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戌时的风,裹着砂砾,如同猛兽般撞破窗纸,呼啸而入。三十七枚铜钱在柜台滚动的脆响中,马蹄声已迫近至百步之内,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紧迫感。书生忽然合拢书卷,象牙骨扇在掌中展开,惊起一道寒光,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沈昭雪嗅到铁器特有的腥气,那是饮过血的剑才有的味道,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警觉。

马匪破门而入的瞬间,青衫书生的身影倏忽化作流云,折扇里三尺青锋铮鸣如鹤唳,剑尖点过三把弯刀,竟似雪落竹枝,轻盈而决绝。沈昭雪翻身跃上横梁,雪魄刀劈开半空里飞旋的酒坛,琥珀色的酒液淋在刀锋上,燃起幽蓝火焰,如同沙漠中的一抹幽灵,既美丽又致命。

“左边!”书生突然低喝,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沈昭雪旋身横斩,刀锋擦着他扬起的发梢掠过,将偷袭者钉死在褪色的门神年画上。血珠顺着刀脊滚落,在黄土地面绽开一朵朵红梅,凄美而惨烈。两人背脊相抵时,她听见对方轻笑,声音中带着一丝玩味:“姑娘的刀法刚烈,在下的剑意寒凉,倒也算得阴阳相济。”

混战中,书生的束发青绸被刀风削断,泼墨长发散开,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沈昭雪瞥见他后颈一抹朱砂色,那颜色既像雪地里凝着的血,又似佛前供奉的珊瑚珠,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惑。这个念头刚起,最后一具尸体已重重砸在酒旗杆下,惊得檐角铜铃叮咚作响,仿佛是为这场战斗画上了**。

老板娘从柜台底下爬出来时,正看见书生用染血的袖口擦拭剑锋,那剑光如寒月,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凛冽。他弯腰拾起断成两截的发带,抬头时眼里噙着歉意,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与他无关,他仍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赶考书生:“惊扰姑娘了,实在抱歉。”

沈昭雪将刀收回鞘中,刀柄红绸扫过对方沾了血渍的衣襟,留下一抹鲜艳的色彩。她挑眉看向书生,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公子这剑法,怕不是四书五经里学的吧?倒像是江湖中的绝学。”沙漠的夜风卷着血腥味灌进来,她看见对方瞳孔骤然收缩,像暗河里乍现的冰棱,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深邃。

书生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风拂面,却藏着几分不可言说的秘密:“姑娘说笑了,在下不过是一介书生,哪有什么江湖绝学。不过是些防身的功夫罢了。”说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要将心中的秘密摇散。

远处传来苍狼的嗥叫,混着砂砾拍打窗棂的窸窣声,为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阴森。书生忽然指着墙角的焦尾琴,那琴身古朴,透着一种岁月沉淀的韵味:“长夜难寐,姑娘可愿听一曲《阳关三叠》?或许能驱散这心中的烦闷。”

沈昭雪闻言,不禁有些诧异。她没想到,这位看似文弱的书生,竟还会抚琴。她点了点头,算是答应。烛火摇曳间,书生缓缓走到琴前坐下,指尖按住的第七根琴弦,分明淬着幽幽蓝光,仿佛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随着书生的指尖轻拨,琴音如泉水般潺潺流出,悠扬而深远。那曲调时而激昂,时而低沉,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段过往的恩怨情仇。沈昭雪听着这琴音,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她仿佛看到了那书生曾经的江湖生涯,看到了他手中的剑如何斩妖除魔,也看到了他心中的那份孤独与寂寞。

琴音渐渐转入柔和,如同春风拂面,温暖而舒适。沈昭雪的心情也随之变得平静下来。她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着这份宁静与美好。然而,就在她沉醉于琴音之时,突然一阵急促的琴声响起,如同战鼓擂动,将她从沉醉中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睛,只见书生正用尽全力拨动着琴弦,那琴音如同利剑出鞘,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她心中一惊,难道这书生还有什么隐藏的秘密?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琴音中涌出,直冲向她的心灵深处。

沈昭雪心中一凛,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被这股力量所控制。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同时暗暗运起内力,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的是,那股力量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反而在她的心中留下了一股温暖的感觉。

琴音渐渐平息,书生也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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