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藏书阁浸在青灰色晨雾里，苏云落指尖抚过《赤炎遗孤录》焦脆的边角。淮安蜷缩在虎皮毯下昏睡，腕间银铃每响一声，书页上的"承明殿移交记录"便渗出新鲜血珠。
"将军，名册用了显形药水。"崔九将琉璃灯凑近，墨迹扭曲成密语：
"乙未年二月十四，苏氏子移甲字房，代承明殿主位。"
窗外枯枝忽地惊起寒鸦，苏云落霍然按刀："今日是二月十四？"
话音未落，瓦当坠地碎成齑粉。蒙眼琴师倒悬在雕花梁上，焦尾琴裂痕处嵌着片带血的青铜面具："子时三刻，萧景珩的尸身会从护城河漂到朱雀闸口。"
"他若死了，你为何要送面具残片？"苏云落刀尖挑起染血的青铜，"这上面沾着皇城司特制的金疮药，昨夜才开封。"
琴师忽然拨响变徵之音，淮安腕间银铃应声炸裂。孩童在剧痛中惊醒，瞳孔泛起与萧景珩相同的金褐色："阿姐...不要看名册最后一页......"
辰时，皇城司地牢
陆昭劈开冰层捞出尸身时，萧景珩心口的蛊纹已蔓延至下颌。他翻过尸身右掌——虎口处没有那道为苏云落挡箭的旧疤。
"是替身。"陆昭碾碎尸身耳后的易容胶，"大人料得没错，巫咸果然要用假死局引苏将军入宫。"
暗室石门缓缓升起，真正的萧景珩泡在药泉中，心口插着七根锁魂钉。他蘸血在石板上书写的手势，与淮安被操控时如出一辙："申时三刻...带她去...玄武岩碑林......"
未时，苏府密室
苏云落将赤玉髓按进玄武岩凹槽，暗格弹出一卷鲛绡。展开是萧景珩的字迹，力透绢帛：
"名册末页涂有牵机毒，见光则散。淮安身负皇室血脉，二月十四行及冠礼者，当承太子位。"
瓷瓶突然炸裂，崔九冲进来时见她徒手捏碎毒粉："将军！二皇子率禁军包围苏府，说要查通敌案！"
"来得正好。"苏云落咽下喉间腥甜，将鲛绡掷入火盆。跃动的火苗映出她眼底血色："去碑林。"
申时三刻，玄武岩碑林
百丈高的无字碑群在暮色中如巨人列阵，苏云落循着血迹找到第九碑。碑底新鲜苔藓被碾成绿浆，有人用带血的银针刻下星图：
"荧惑守心，当断龙尾。"
"苏将军也懂观星？"二皇子玄色蟒袍掠过残雪，"萧景珩临死前可说过，这碑林底下埋着苏家通敌的铁证？"
"殿下不妨先看看这个。"她甩出染血的玉珏，刻着"承"字的缺口正对碑上星图。月光穿过玉珏投射在碑面，竟显出前朝玉玺纹样。
二皇子瞳孔骤缩："你竟敢私藏......"
"传国玉玺残片，够不够证明我苏家清白？"苏云落突然挥刀劈向石碑，裂缝中涌出腥臭血水，"或者让臣带殿下看看，碑下埋着的三百具童尸？"
狂风骤起，碑林深处传来焦尾琴的杀伐之音。二皇子拔剑欲刺的瞬间，地底伸出缠满冰蚕丝的手，将他拖入血色漩涡。
"游戏才刚开始。"萧景珩的声音混在风里，苏云落回头只见残破的玄色衣角闪过碑林尽头。
碑林深处的血色漩涡吞没二皇子刹那，三百童尸突然睁眼吟唱梵音。苏云落耳中嗡鸣，错金刀插进地面才勉强站稳——那些孩童的舌根竟都钉着刻星图的银钉。
"坎位三步，震宫七星。"萧景珩的声音贴着耳际响起，玄色大氅裹住她发颤的身子。他指尖划过她掌心，带血的温度在皮肤上烫出星宿轨迹："将军可曾读过《甘石星经》？"
苏云落反手扣住他门命："萧指挥使诈死的手段，比边关胡商的戏法还拙劣。"
"嘘——"他突然咬破她耳垂，将血珠弹向无字碑，"荧惑守心之时，龙尾星官最忌杀伐气。"
血珠在碑面炸开荧光，竟显出一条盘踞的地脉图。那些童尸的银钉开始共振，碑林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萧景珩揽着她腰身跃上碑顶，下方赫然是沸腾的血池，池底沉着九尊青铜鼎。
"当年先帝用三百童男炼长生丹，鼎中怨气养出这条伪龙脉。"他扯开衣襟，心口蛊纹与鼎身铭文同步闪烁，"苏将军此刻劈鼎，明日北境就会地动山崩。"
苏云落刀锋抵住他咽喉："所以你让淮安做药人，用他的皇室血脉温养邪物？"
萧景珩突然轻笑，抓着她的手按向自己心口。蛊虫在皮下游走，牵动她肩胛胎记灼痛："淮安的血来自先帝，我的命系着你的蛊——苏将军不妨猜猜，我们四人当中，谁才是真正的祭品？"
地脉图突然扭曲，血池中浮出块冰封的玄铁令。萧景珩瞳孔骤缩："别碰！那是......"
迟了半步。苏云落刀尖挑开冰层，玄铁令却化作毒蛇缠住手腕。萧景珩徒手捏碎蛇头，黑血腐蚀得他掌骨可见："莽撞！这是巫咸用蛊虫仿制的赝品！"
"赝品会知道苏家军覆灭当夜的密语吗？"她举起蛇头中的玉简，上面赫然刻着父亲临终传信的暗号——"月落烬，鸿影归"。
萧景珩突然暴起将她扑倒，七十二枚银针钉入四周碑面。原先站立处炸开毒烟，蒙眼琴师踏着血池走来："好徒儿，你教她认星图时，可说过'鸿影归'真正的含义？"
焦尾琴裂痕处渗出黑雾，苏云落腕间赤玉髓突然发烫。琴师扯下蒙眼绸布，露出与萧景珩一模一样的金褐色瞳孔："鸿是前朝国姓，影是守陵人代号——你护着的这位苏将军，可是萧氏灭族仇敌的后裔。"
"闭嘴！"萧景珩的银针穿透琴师咽喉，却只击中残影。真正的杀招从地底袭来，冰蚕丝缠住苏云落脚踝将她拖向血池。千钧一发之际，萧景珩割开手腕将蛊虫逼入血池。
"饮我的血！"他将流血的手腕塞进她唇间，"蛊王能暂时压制傀儡丝！"
铁锈味在口中炸开，苏云落眼底泛起血色。那些啃噬筋脉的冰蚕丝突然软化，她借着萧景珩的推力斩断束缚，刀锋却顺势刺入他肩胛："为什么救我？"
"因为......"他咳着血沫笑出声，突然扯开她衣领咬住赤蝶胎记。蛊纹在两人皮肤上交织成网，碑林上空炸开荧惑守心的血色光晕："二十三年前你咬我这口，总得还......"
记忆碎片如毒蜂突袭。苏云落看见冰湖下沉睡的婴儿，看见少年萧景珩剜心取血的场景，最后定格在慈幼局大火那夜——他蒙着眼罩在火场翻找，后背插满断箭，怀里护着昏迷的淮安。
"想起来了？"萧景珩舔去唇边血迹，"现在杀我，就像捏死只蛊虫般容易。"
血池突然沸腾，九鼎浮出水面组成星图。蒙眼琴师的真身从鼎中走出，手中握着与淮安腕间相同的银铃："好戏该收场了，我的乖徒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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