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曼陀罗障
燕临川撞破古刹山门的瞬间，子时的更鼓在九嶷山深处回荡。怀中的双钥突然震颤，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正从地面缓缓站起，腰间挂着柄滴血的龙泉剑。
"阿弥陀佛。"枯荣禅师的声音从八百罗汉灯后传来，老僧的袈裟右袖空荡，左手握着的达摩杖竟是用人骨拼接而成，"施主可知，你已死在二十年前？"
燕临川的剑锋挑起供桌上的铜磬，嗡鸣声中八百盏佛灯同时明灭。灯影晃动间，他看见苏怀雪正跪在药师佛前，她的左手完好无损，发间插着支鎏金凤钗——那分明是母亲大婚时的饰物。
"禅师认得这个？"燕临川抛出拼接完整的青铜钥匙，双钥在空中分离时，达摩杖突然爆出梵音。人骨杖身的缝隙里渗出金漆，渐渐凝成《兰亭集序》的字句——正是燕北望最得意的临摹笔迹。
枯荣禅师独眼中闪过青芒，达摩杖重重顿地。燕临川脚下的青砖突然化作流沙，沙粒间浮出无数青铜碎片，每片都映着不同时空的画面：有苏怀雪在祭坛剜心，有自己抱着婴儿跪在雪地，还有玄机阁主摘下狴犴面甲——那张脸竟与燕北望有七分相似。
"三千婆娑，皆是心魔。"老僧的独臂突然暴涨，枯爪扣向燕临川天灵盖，"让老衲超度了你这孽障！"
龙泉剑自动护主，剑气却穿透老僧虚影。燕临川惊觉自己站在往生殿中央，四周壁画上的阿修罗正在剥皮换脸——那些脸孔全是镖局亡故的镖师。怀中的玉佩突然浮空，投射出的星图与壁画上的血河轨迹完全重合。
苏怀雪的尖叫从地底传来。燕临川挥剑斩向地砖，裂缝中涌出的不是岩浆，而是二十年前的九嶷山雪水。他看见年幼的自己躲在青铜柱后，父亲燕北望正将阴钥刺入苏怀雪胸口，少女耳后的玄鸟纹身正在褪色。
"现在明白了吗？"枯荣禅师的声音从达摩杖中传出，"你才是最后一个守钥人，那姑娘不过是你心魔所化..."
山门外突然传来马蹄踏碎冰桥的声响。燕临川转身时，达摩杖的人骨突然长出皮肉——那分明是燕北望的左手！骨节处的刀疤与父亲当年救他时留下的伤痕一模一样。
"痴儿！"达摩杖爆出青光，燕临川被气浪掀翻在往生池中。池水倒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而是苏怀雪在玄机阁地牢受刑的场景。水波荡漾间，他看见自己的倒影正举起龙泉剑，剑尖对准池中苏怀雪的心脏。
八百罗汉灯突然尽数熄灭。燕临川在黑暗中嗅到曼陀罗花香，耳边响起母亲临终的呓语："川儿要记住，看到青铜柱流血，就往镜子里跳..."
达摩杖破空之声袭来，燕临川本能地使出家传剑法。当剑刃劈入人骨的瞬间，往生殿四十九尊佛像同时睁眼，瞳孔中射出写有梵文的金线，将他与达摩杖缠成茧状。
"原来是你！"枯荣禅师的声音突然变得年轻，"当年偷换阴钥的竟是..."金茧突然被血月照亮，燕临川看到老僧空荡的右袖里爬出条双尾壁虎，壁虎额头的红痣与苏怀雪一模一样。
山门轰然倒塌。玄机阁的尸解仙踏着符咒飘入，他们的道袍下摆沾满靛蓝色尸液。为首者抛出个镂空铜球，球内关着只正在啃食星图的蛊王——正是燕临川咳出的金蛊成虫。
"时辰到了。"尸解仙们结印念咒，往生池水开始沸腾。燕临川腕间的梵文突然燃烧，剧痛中他看见达摩杖的人骨正在重组——拼出的赫然是苏怀雪的骨骼！
金茧炸裂的刹那，燕临川抓住达摩杖刺入心口。鲜血染红人骨时，往生殿突然时空倒转，他抱着奄奄一息的苏怀雪跪在二十年前的祭坛。父亲燕北望举着火把嘶吼："川儿快动手！只有守钥人的心头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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