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帚尖挑飞第七片落叶时，谷尘的衣摆突然被钉在青石上。楚怀玉的金纹剑鞘泛着冷光，剑尖正压在一个新弟子脖颈处，少年手里攥着的《基础剑诀》已经撕成了两半。
“爬过来舔干净。”楚怀玉碾着洒落的药渣，那是谷尘今早帮膳房熬的筑基汤。围观弟子默契地后退半步，谁都知道被楚师兄踩住衣角的后果——上个月有个杂役被当场踩碎肩胛骨，现在还在药庐咳血。
谷尘的扫帚顿了顿。龙瞳在右眼灼烧，他看见楚怀玉丹田处趴着只黑蜘蛛，八条节肢正刺入三个跟班的气海穴。难怪最近外门总有人暴毙，原来这祖宗在练《八荒蛛噬》。
“流云剑法第七式。”谷尘突然开口，扫帚尖在地上划出歪扭的剑痕，“你昨夜子时练岔了气。”
楚怀玉的剑鞘猛地一颤。三天前他确实在后山偷偷补练，当时月光被乌云遮蔽...这个扫地的怎么可能知道？
“放屁！”剑光暴起，直劈谷尘天灵盖。围观人群发出惊呼，却见谷尘用扫帚柄轻敲青砖，楚怀玉的剑势突然歪向左侧，削掉了自己半截衣袖。
谷尘弯腰捡起药渣包：“云卷千峰接白虹，该压剑三寸。”他食指在楚怀玉剑脊一抹，蛛形黑雾突然发出尖叫。三个跟班同时跪地呕吐，喷出的黑水里裹着破碎的蛛腿。
楚怀玉踉跄后退，剑柄烫得脱手坠地。谷尘已经拎着扫帚走远，声音混在晨风里：“今晚子时，我在剑冢扫落叶。”
藏书阁的油灯爆出第三个灯花时，谷尘终于拼齐了古籍残页。烛龙图腾在掌心发烫，与后山传来的震动频率相同。他蘸着茶渍在桌面勾画，青石坪的布局竟与龙尸脊椎完全重合。
“你动了禁术。”
冰魄剑抵住后颈的瞬间，谷尘把残页塞进灶膛。秦雪衣的剑穗扫过他耳垂，玉铃铛发出与镇山碑共鸣的脆响。这位冰山师姐显然不知道，她师尊临终前剜眼封印的秘密，此刻正在灶灰里燃烧。
“楚怀玉活不过三个月。”谷尘用火钳拨弄炭块，“他爹用亲儿子养蛊，师姐不管管？”
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秦雪衣的剑气冻住整扇木窗，却只截住半截淬毒袖箭。谷尘捡起箭尾系着的血布条——正是昨天暴毙弟子缺失的衣料。
“戌时三刻，西侧茅房。”秦雪衣突然收剑，“要活口。”
谷尘往灶膛添了把艾草。青烟缭绕中，他瞥见案头《基础剑诀》的批注正在重组，那些他随手写下的注解，此刻竟显露出失传的烛龙心法。
打更声掠过屋脊时，谷尘在茅房梁上蹲了半个时辰。当楚怀玉的亲信摸进来埋毒蛊时，他打了个响指。粪坑突然炸开，沼气裹着蛊虫糊了对方满脸。
“告诉楚长老。”谷尘的扫帚尖挑飞对方腰牌，“下回用赤蝎蛊，记得喂足晨露。”
回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谷尘闪身躲进阴影，看见秦雪衣拎着个昏迷的药童掠过屋檐，那孩子腕上有道新鲜的蛛形伤口。主峰方向突然响起钟声，镇山碑裂了道发丝细的缝。
谷尘的龙瞳隐隐作痛。昨夜他在碑前洒扫时，分明听见底下传来锁链挣动声，那节奏像极了他梦中反复出现的龙吟。
扫帚划过青石坪最后一寸地面时，子时到了。谷尘在剑冢入口撒了把香灰，楚怀玉的脚印泛着磷光——果然带着噬魂幡。当墓碑后的黑影扑出时，谷尘的扫帚杆裂开，露出半截龙骨。
“你爹没教过你？”谷尘的龙骨刺穿噬魂幡的瞬间，楚怀玉的惨叫声惊起夜鸦，“八荒蛛噬第一个吃的，永远是血亲。”
幡面燃起青火，映出张稚嫩的脸。谷尘愣了下，那被炼成活傀的少年，分明是楚家失踪三年的庶子。主峰传来地裂声，镇山碑的裂缝突然涌出黑血，在空中凝成巨大的蛛魔虚影。
秦雪衣的冰魄剑就在这时破空而至。她身后跟着个浑身符咒的老仆，正是当年看守烛龙祭坛的哑奴。老人颤抖着指向谷尘，喉咙里挤出砂纸般的嘶吼：“烛...烛...”
谷尘的扫帚掉在地上。香灰组成的阵法突然发光，剑冢所有残碑腾空而起，拼出幅残缺的烛龙星图。当最后一块墓碑归位时，谷尘右眼的龙瞳不受控地睁开，金光直冲云霄。
九霄剑宗三百年未响的龙吟钟，在这一刻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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