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开始西下,阳光穿过亭亭枝叶,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投射在坑洼的泥道上。
岑浪一步一步踩着光影行走在回南渊城的路上,心事重重,四下里鸟鸣声悦耳,微风送来阵阵树香,也是相印成趣的美景,但是岑浪心里却始终放不下那个还坐不稳马背,晃晃悠悠的白衣小孩。
来越镇离岑浪所在的南渊城近郊也就二十多里地,以岑浪来时的步程,这么半天的功夫,早就已经坐在家中和云英贫嘴了,但是实际上这一段归路他却走的很漫长,他在走心里的那段路,有些事情眼不见也就算了,但是真真看到了,有时是真的不能昧着良心装看不见。
无名酒馆里全是些追逐赏金的杀手,他们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小孩呢?
那牵马的白衣人虽然也是地境银丹期高手,但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有金丹期高手的存在,自身都难以自保,如何能抽身保护那小孩?
岑浪越想越觉得可怜,越想越觉得那白衣二人生还无望。
“哎...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我如今放弃抢夺悬赏,可能日后也会被逍遥洞悬赏追杀,又有谁来可怜我呢?”岑浪忽然有些悲观起来。
“玄鸟杀了我家四口人,又有谁来为我抱不平呢?”岑浪由悲观转而不忿。
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岑浪停下了步子,脚下路好走,心里的路却不然,岑浪毅然转身返回,他始终还是不可能坐视不理,强求不了别人,便只有不放过自己。
脚下步伐飞快,片刻功夫便已经到了来越镇口,整个小镇还是空空荡荡,远远看去就像个死镇一样。
但是遥看那无名酒楼,却还是满满当当,甚至有不少后来的剑客已经坐在了酒楼外临时摆出来的桌上。
“又来了不少人。”岑浪皱着眉。
他躲身在一户民房的土墙外,暗中观察着酒楼内的动静,那匹白马还在酒楼外,看来还没有发生打斗。
“啪。”忽然一个细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岑浪猛一回头,只见一个约莫50岁出头的枯瘦小老头一脸惊恐的站在身后,脚下是一根被踩成两段的干燥朽木,那老头看着岑浪直勾勾的眼神,心里发怵,浑身不自禁的颤抖起来,慌忙跪下磕头道:“大..大大侠饶命啊,我..我只是出门给我的老牛加了些稻草,没料到踩了根朽木惊扰了大侠...饶命啊。”
“...没事,你回去吧。”岑浪有些无语。
那老头如释重负,点头陪笑的就准备绕过岑浪钻进旁边的土屋中,原来岑浪躲身的地方便是这老头的住处。
“诶..你等一等。”岑浪忽然想到了啥,又叫住了那老头。
老头面露苦色,还强颜陪笑道:“..大..大侠不是饶了我了么..”
“不是。”岑浪从怀里取了十文钱递给那老头,道:“左右没啥事,向你打听一些问题。”
那老头子连忙接过钱来,笑得合不拢嘴,道:“我一看你就和平日里见到的跋扈剑客不一样,你有啥问的,我都给你说。”
岑浪环顾了一眼周围,道:“我才入这个小镇就觉得奇怪,这个小镇都没有人住的吗?”
“有啊,我们这来越镇可不算小,南北延伸出去得有好几十里地呢,住家虽然稀疏了些,但人口还是有个百十来户的,你今天觉得没啥人,是大家都躲在屋里没出来而已。”
“为啥?”岑浪不解。
老头朝无名酒楼努努嘴,道:“还不是因为这些人。酒楼里这些过往的剑客都不是善茬,每次来都是一阵厮杀火拼,我们这慢慢都有了个心照不宣的规矩,只要是来往的剑客多了,这无名酒楼的生意爆好,我们就闭门不出,免得被这些江湖厮杀波及,罔丢性命。”
岑浪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但旋即又想到今日酒楼内那些人说的店内不敢动手之类的话,又不解道:“但为啥这些人在无名酒楼内就安安静静不敢造次呢?”
听到这个问题,这个老头居然生出几分神气,话语间也加了底气,卖关子道:“那是必须的,这天底下谅谁到了这酒楼,都得老老实实的。”
老头顿了一下接着道:“你看到这个酒楼的牌面没,那悬的可是剑鬼孙柏贺的鸣楼金榜,有这个牌面在这里,你想想这江湖上混的人,哪个敢造次?”
岑浪看着这老头一脸骄傲的样子,试探道:“难道这酒楼是剑鬼孙柏贺开的?”
“这倒不是。”老头索性就地坐了下去,道:“孙柏贺是孤儿,小时候就是无名酒楼的老板收养的,那时候的无名酒楼可没有这么牌面,就只有一个门面几张破桌子,一直以来来往来越镇闹事的人太多了,无名酒楼那是砸了又修修了又砸,孙柏贺自小就在这酒馆里做酒保伙计,那真是没少挨打受伤,不过他也是天生的奇才,就这么的看着各式剑客比试,挨着打,慢慢的居然变成了绝顶高手,直到后来赴南渊王城挑战南渊王萧远蕴,夺得堕刃剑,再到后来成了鸣楼金榜题名的剑鬼...”老头子说到后面,眼神似乎飘向了远方,声音也变得空远起来。
岑浪看着老头的眼中似乎充满了向往,又带着落寞,没有打断他的回忆,静静的等着。
“...儿时我和他的关系最好,他挨打受伤我可没少帮他敷药,那时候也是真的可怜,他全身上下可没一处好地儿,全是疤痕,最吓人的是脸上那道,从脑门子一直拉到下巴颏,整个脸皮都豁开了,还是我给他拉在一起让人缝起来的,老实说我那时候在镇上比他风光多了,可慢慢的我们的命运就不同了,他也越走越远,我再也望不见他啦...”
老头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人的命运本就如此,何时汇聚何时分离,何时好何时坏,哪个是由得人的?
岑浪不禁回想起曾经风光的岑府,当年当时的他可会想到未来的自己会变得这么窘迫?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不由得心生同感。
“那孙柏贺现在还在这来越镇中吗?”岑浪问出了疑惑。
老头叹息着摇摇头,道:“他要是在这镇中,还有这些人耀武扬威的份!孙柏贺十多年前就已经离开来越镇了,这块牌面算是他留给养父报恩的大礼了,靠着这个牌面,无名酒楼这十多年来真是赚的流油,早就已经在南渊城造了大宅子啦。”
岑浪没有接话,隔了片刻才望着无名酒楼道:“那今天这个情景?”
老头叹息声更重,“不中用咯,今晚怕是睡不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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