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荷将沾着毒汁的指尖抵在喉头,任由野蔷薇露水在舌根凝成清凉的琥珀。
晨光刺破药田时,她踉跄着栽倒在第七道药垄旁,袖口抖落的紫灵参种子正巧滚到闻声赶来的小桃脚边。
"二姑娘中毒了!"小桃的尖叫惊飞了屋檐下的灰雀。
沈清雪提着石榴裙冲进厢房时,正撞见王婶掰开庶妹青紫的手指——三粒裹着腐殖土的种子硌在她掌心,月光下残留的蛛网荧光刺得嫡姐瞳孔骤缩。
"不过是些野草籽......"沈清雪用帕子掩住抽搐的嘴角,镶珍珠的护甲却把丝绢戳出个窟窿。
她认得这种荧光,三日前在父亲书房偷听到的密谈里,胡商为寻此物愿出千两白银。
沈清荷在昏沉中勾起冷笑。
前世就是这抹慌乱,让她识破嫡姐在合卺酒里掺的鹤顶红。
如今她故意漏出半截染毒的银镯,看着沈母颤抖的手从自己床底拽出个扎满针的巫蛊娃娃——粗布缝制的衣裳分明绣着沈清雪最爱的芍药纹。
"夫人明鉴!"王婶扑通跪地,袖袋里却滑出个青瓷药瓶。
她正要伸手去够,沈清雪突然抓起巫蛊娃娃按在庶妹胸口:"定是这贱种嫉恨我要与林府议亲!"
更漏声里,小桃贴着祠堂窗根听见碎瓷声。
嫡姐镶金丝的绣鞋正碾过满地紫灵参幼苗:"明日就找牙行把药田贱卖给周记当铺,记住要经手城南那个痨病鬼......"
子时的梆子敲到第三下,沈清荷从榻上翻身坐起。
月光淌过她昨夜故意打翻的砚台,在账本上洇出串奇异符号——这是前世林修远教她的胡商暗码。
她蘸着喉间残毒在掌心演算,三年后的重阳节,紫灵参在黑市的价格会暴涨百倍。
后山的鹧鸪叫到第二声,七株裹着腐殖土的幼苗已移栽至断崖秘境。
沈清荷咬破指尖将毒血滴在根部,看着蛛网状荧光顺着岩缝渗入地下暗河——那里游着专食腐肉的盲眼鱼群,鱼骨入药可解岭南时疫。
寅时的露水沾湿裙摆时,她倚着老槐树阖上眼。
沈清雪晨起梳妆的铜镜里,映出庶妹被抬往祠堂时"昏迷"中攥紧的右手——一枚淬毒的银针正藏在指缝,针尾雕着林府暗卫独有的鹰隼纹。
祠堂的青砖地沁着露水,沈清荷虚软的手腕突然暴起青筋。
镶银护甲擦过沈清雪颈侧时,三寸外的烛火"嗤"地腾起绿焰。
她将淬毒银针抵在嫡姐跳动的血脉上,喉间挤出嘶哑冷笑:"长姐昨夜往灶膛添的艾草灰,可还带着城南痨病鬼咳出的血痰?"
沈母手中茶盏应声而碎。
巫蛊娃娃肚腹里掉出的半片金锁,正与她当年难产时丢失的长命锁严丝合缝——那锁本该挂在沈清雪周岁宴的摇篮上。
"母亲可知..."沈清荷咳出带荧光的血沫,指腹抹过沈清雪腕间新添的抓痕,"胡商验货时最忌女子经血秽气?"
廊下的更漏突然翻倒。
王婶袖中滚出的青瓷瓶撞在门槛,跌出颗裹着糖霜的避子丸——正是沈母每月初一服用的"养荣丹"。
沈清雪精心养护的丹蔻裂开蛛网纹,她突然想起三日前庶妹替她染指甲时,特意掺了半勺枇杷蜜。
"这银镯..."沈母踉跄着抓起庶女淤紫的手腕,镯芯暗格里黏着的药渣还在渗血——正是她头疼病发作时常用的安神散。
窗缝漏进的风掀起沈清荷的袖口,臂弯处陈年烫伤赫然拼成芍药形状。
后山药田的晨雾被马蹄踏碎时,沈清雪正将火折子扔向枯黄的药垄。
她没看见崖壁藤蔓间垂落的蛛丝,正将燃烧的枯叶引向地窖陈年的酒坛。
奉命放火的丫鬟刚摸到柴垛,就被窜出的盲眼鱼群咬住裙裾——那些嗜血的生灵嗅到腐肉味,正顺着昨夜暗河倒灌的水渠蜂拥而至。
"姑娘快看!"小桃突然指着断崖惊叫。
枯死的紫灵参根部钻出荧蓝色菌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燃烧的灰烬。
沈清荷前日埋下的蛇蜕在高温中卷曲,释放出的磷粉与菌丝交融,竟在焦土上绽开大片琉璃色的花苞。
沈清雪镶着东珠的绣鞋陷入泥沼。
她发狠踩碎一株新生幼苗,却不知腐殖土里混着淬毒的盲眼鱼骨。
腥甜的汁液溅上她昨夜被银针划破的脚踝,藤蔓间突然簌簌落下带刺的野蔷薇——那些血红的花苞里,藏着沈清荷用晨露喂养的毒蜂。
暮色染红祠堂飞檐时,沈母颤抖的手终于展开神秘人留下的银票。
浸过盲眼鱼血的桑皮纸上,紫灵参幼苗的拓印正随着烛火明灭变换颜色。
沈清荷倚着药柜轻笑,指尖抚过银票背面新结的霜花——那是林修远特制的药墨,遇热会显出胡商密语标注的节气表。
三更天的梆子惊飞夜枭,沈清荷拎着药锄走向后山。
断崖下的暗河突然翻涌热泉,盲眼鱼群发疯般撞击着岩壁。
她仰头望着逐渐聚拢的积云,将最后一把蛇蜕撒进冒着荧光的菌丝丛——天边炸响的闷雷声中,紫灵参根系突然发出类似骨骼生长的"咯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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