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撕开夜幕时,沈清荷正用竹篾将最后一片蓑衣补牢。
屋檐漏下的水珠砸在青石板上,溅起三年前那场闷雷的回响。
药锄在掌心转了个花,她对着铜镜将鬓角的碎发抿进粗麻头巾——镜中倒影突然裂开蛛网,紫灵参根系穿透窗棂的声响混着雨声涌进来。
"姑娘!
参须缠住祠堂梁柱了!"小桃的油纸伞被狂风掀翻,绣鞋陷进泥里时,正撞见半人高的紫灵参在闪电中舒展叶片。
那些泛着金属光泽的叶脉里,金粉似的孢子正随着雷鸣忽明忽暗。
沈清荷将淬毒的银针别进腰带,冰凉的参汁顺着指缝滴落。
前世钦天监那句"雷火淬药"在她舌尖滚了滚,药锄猛地劈开纠缠的藤蔓。
腐殖土里突然腾起青烟,盲眼鱼骨炼制的药粉遇水即燃,硬是在暴雨里烧出条焦黑小径。
"沈姑娘好算计。"玄色衣角扫过燃烧的菌丝,林修远握着琉璃灯盏从断崖转出来。
灯罩上胡商图腾被雨水浸透,照见他腰间新添的羊脂玉佩——分明是上月典当行失踪的贡品。
沈清荷故意让参汁染脏他袍角:"林公子踩着我埋的蛇蜕了。"话音未落,西南角突然窜起火龙,王婶佝偻的背影在火光里扭曲成怪异的弧度。
沈清雪最爱的茜纱裙摆扫过篱笆,金线绣的并蒂莲正在吞噬火星。
林修远突然握住她手腕:"防火符文要画在火源七寸。"他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紫灵参汁液混着雨水,在焦土上蜿蜒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燃烧的茅草发出类似蛇蜕卷曲的噼啪声,竟顺着符文轨迹反噬向纵火者。
"天杀的!
这火烫脚!"王婶尖叫着跌进泥坑,发髻里藏的煤油罐炸开蓝火。
沈清雪藏在银杏树后的绣鞋猛地后退半步,却撞上小桃晾晒的毒蜂巢。
沉睡的蜂群被热浪惊醒,追着东珠的光晕扑向华贵裙裾。
林修远抖开浸过鱼血的桑皮纸,千两白银的字样在雨中泛起霜花:"沈夫人不妨细看,这可是太医院特批的采买文书。"他袖口滑落的铜制腰牌擦过沈母指尖,皇室徽记烙得老夫人踉跄着扶住门框。
沈清荷突然将药锄横在两人之间:"林公子摸够了吧?"她耳后新结的霜花印记泛着紫光,正是三年前银票背面消失的药墨痕迹。
林修远低笑一声,突然扯开她半湿的袖口——暗河纹身蜿蜒至肘部,每道波痕都对应着紫灵参的根系走向。
祠堂方向传来瓷瓶碎裂的脆响,沈清雪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正深深掐进窗框。
她看着林修远虚扶在沈清荷腰后的手,喉间突然涌上铁锈味。
梳妆匣最底层那柄淬毒匕首贴着手腕发烫,窗纸上王婶哀嚎的剪影渐渐扭曲成沈清荷的脸。
雨幕深处传来打更声,林修远突然将琉璃灯盏塞进沈清荷怀里。
灯芯爆开的火星里,隐约可见御赐药材商的印鉴正在融化。
沈清荷摸着灯罩内侧新结的冰晶,突然想起前世那个血溅屏风的雨夜——当时镶着同样图腾的金簪,正插在暴毙的淑妃心口。
沈清雪喉间铁锈味骤然炸开,淬毒匕首划破雨帘直刺沈清荷后心。
刀尖将触未触之际,小桃怀中紫灵参突然爆开金粉,参须如活蛇般绞住匕首——竟在雨中凝成半透明的软剑。
"姑娘当心!"小桃抖开蓑衣里暗藏的参须剑鞘,菌丝缠绕的剑身与毒刃相撞,溅起的火星映出沈清雪眼底血丝。
那些血丝正诡异地沿着瞳孔纹路生长,像极了紫灵参的根系。
林修远袖中铜制腰牌突然飞旋而出,精准砸中沈清雪腕骨。
沈母的翡翠镯应声碎裂,藏在镯芯的煤油顺着雨水漫上绣鞋。
沈清荷药锄横扫而过,昨夜埋在田埂的蛇蜕遇油即燃,幽蓝火舌瞬间将沈清雪困在火圈中央。
"雪丫头疯了!"王婶拖着烧伤的腿扑向祠堂,腰间暗袋漏出半截黄符——正是三日前沈清荷故意让她"偷走"的驱邪符。
符纸遇水显形,赫然是沈清雪生辰八字。
沈清荷趁机拽过林修远腕带:"借公子玉佩一用。"羊脂玉佩砸进火圈时,紫灵参汁液突然沸腾,将玉佩表面贡品印记熔成银水。
沈清雪惨叫一声栽进泥潭,腕间新结的霜花胎记竟开始吞噬毒血。
"契约在此。"沈母哆嗦着捧出檀木匣,匣盖内侧沾着暗红血渍——分明是当年沈清荷生母难产时的血迹。
林修远突然咳嗽两声,袖口暗袋滑落的密信正巧落在紫灵参叶片上,墨迹遇露水显形:"酉时三刻,南巷当铺。"
沈清荷抚过药田契约的朱砂印,指尖故意在"沈清雪"三字上多停留半息。
柴房方向突然传来瓦罐碎裂声,小桃晾晒的毒蜂巢不知何时爬满窗棂,蜂群正围着沈清雪手腕的紫灵参纹身打转。
夜雨将歇时,林修远蹲在药田边缘擦拭琉璃灯罩。
灯芯残灰里混着半片烧焦的符纸,隐约能辨出钦天监的龙纹暗印。
他忽然用灯罩舀起一捧泥水,水面倒影中,沈清荷正俯身查看紫灵参根系。
"姑娘不觉得这参须长得太急?"他指尖弹落的水珠在叶片上滚了三滚,恰停在北斗第七星的位置。
沈清荷药锄突然顿在半空,月光下,昨日刚翻新的土垄竟渗出淡紫汁液,蜿蜒痕迹像极了柴房窗缝漏出的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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