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是艾佳,洛城国立艺术大学最年轻的芭蕾舞教师,此刻斜倚在乌木药柜前。晨光穿透雕花窗棂的百草图纹,将新晒的忍冬藤染作细密金丝,如同困住我宿命的囚笼。

作为百年药号"本草堂"的独女,当归的苦香本该浸透血脉,却总被足尖渗血的芭蕾舞鞋引向歧途——鎏银护甲缠绕着藤蔓,恍若前世未解的红线结,在药屉间泛着幽冷微光。

"艾老师又在参禅?"染着樱粉蔻丹的手拍在《金匮要略》上,惊得竹筛里的白芷簌簌零落。林玥晃着鎏金掐丝手机贴过来,香奈儿五号的甜香搅碎满室药香:"周末去看金国文物展吧,镇馆之宝是完颜玄骁的等身画像!史书说他二十岁执掌三十万铁骑,剑目含星,可是金国第一美男子。"

我望着筛中震颤的白芷瓣,腕间银镯撞上青铜药碾。昨日排练《睡美人》时足尖渗的血痕仍在灼痛,却不及她腕间红绳刺目——玛瑙珠映出去年盛夏的荒唐:檀木卦案前,白髯占卜师枯枝般的手几乎捏碎我的腕骨。龟甲划破指尖时,血珠坠入青铜卦盘,竟在铜锈上绽开朱砂勾勒的忍冬花苞。"姑娘的良人困在八百年前的月光里,今生不过残章补遗。"

老者浑浊的眼珠忽如琉璃透光,谶语随香灰簌簌飘落,我甩开红绳时,石榴石手串在青砖上撞出裂帛之音,此刻那抹血色正在她雪白腕间招摇:"就当陪我去开开眼,听说那画像的眼睛会摄魂。后来我常想,若不曾踏入那鎏金的玻璃囚笼,是否就能挣脱这宿命绞索。

周末午后三点,金国文化博物馆的玻璃穹顶熔成液态黄金,阳光将汉白玉台阶淬成滚烫刀锋。我提着香奈儿今夏高定蚕丝裙拾级而上,淡粉雪纺在足踝绽开涟漪,裙摆银线百合随光影流转,恍若月光在纱浪间游弋。颈间蒂芙尼黄钻惊起一片窥视,二十年芭蕾淬炼的天鹅颈绷出完美弧度——这优雅却让我想起绷在琴弦上的月光,看似皎洁圆满,实则稍纵即逝。

"佳佳!"林玥的迪奥高跟鞋在身后敲出密集鼓点,流浪包链条的脆响混着她带喘的娇嗔:"走慢些!这可是香奈儿最新夏款,转个圈让我拍张照发朋友圈。"她薄荷绿真丝衬衫洇着汗渍追来,像片融化的翡翠。

我驻足回眸,粉棕色长卷发荡开蜜糖色的波浪,鼻梁上特意用珍珠粉修饰的小痣,像被春风吻过的樱花落在鼻尖,这个细节是昨夜华尔道夫顶楼的美甲师发现的——当时她托着我的脚惊呼"这足弓天生该跳芭蕾",镶满水晶的山茶花美甲正在落地窗外绽放。

"爸妈的生日惊喜。"我的指尖拂过轻若无物的蚕丝,修长双腿在薄纱下若隐若现。路人的目光如蛛丝黏着皮肤,让我想起更衣室镜前缠绕的绷带——那些渗血的足尖,那些华服下的淤青,才是真实的成年礼。

青铜门开启的刹那,松烟墨香裹着寒气扑面。中央展馆的巨幅戎装图前围满人群,全息箭矢破空的啸音擦过画中人耳际。"

这幅《镇国将军戎装图》创作于金大定二年。"讲解员戴着白手套的指尖轻点展柜,"请注意铠甲胸前的虎头纹,这是用金箔混合孔雀石粉末绘制。"

我完全没听见后半句话,鬼使神差地将掌心贴上玻璃,画中人身披玄铁重甲跨坐乌骓马,眉峰淬火,薄唇含霜,明明隔着八百年光阴,那金国战神特有的琥珀色瞳孔却与我镜中倒影如出一辙,女真文字在视网膜灼烧出幻象,扭曲的笔画突然化作漫天箭雨,我看见自己穿着金线忍冬纹舞衣,在烽火连天的城墙上旋转,足尖血迹随着舞步绽成红莲,耳畔仿佛听见有人在耳畔低语:“完颜玄骁”。

"这画师该加鸡腿!"林玥的水晶甲险些戳裂防弹玻璃,"瞧瞧这眉骨线条,放在内娱能血洗热搜榜!"玻璃倒影里,我鼻梁淡痣正对着画中人薄唇,仿佛被八百年前的月光烙下印记。

后退时珍珠流苏发簪突然勾住展柜缝隙——旁边青铜展柜里,泛黄的《金国异闻录》正被全息投影逐页翻动。十二颗南海珠滚落大理石地面的瞬间,穹顶仿制的金代编钟突然自鸣。叮咚声里,防弹玻璃映出我瞳孔骤缩的模样,血脉深处冰封的咒语寸寸龟裂。展柜炸开的刹那,完颜玄骁执缰的手穿透泛黄绢帛,他掌心新月疤与我腕间卡地亚手链共振出诡谲光晕,蓝宝石猎豹瞳孔沁出血色露珠。

跌进黄钻迸射的光柱时,我瞥见旁边展柜的投影定格在《金国异闻录》末页,墨玉小痣褪尽脂粉的瞬间,全息文字正浮现在碎裂的玻璃残片上:"大定三年春,骁王夜梦乐舞天女,举国悬赏寻鼻生墨玉痣者。"那泛黄书页上的剪影,分明是我平日在练功房旋转时,落地镜捕捉的残像。

时空漩涡开始蚕食现实,林玥薄荷绿衬衫碎成数码残影,与八百年前上京城的槐花雨重叠成双曝底片。战马蹄铁溅起的火星点燃香奈儿裙摆,十二层蚕丝焚作引魂磷蝶。坠入时空裂缝的刹那,阿尔卑斯雪场的笑声与中都城墙的烽火交织成弦——母亲为我戴上黄钻的手,正与异族王爷抚摸画像的指尖重合。

"抓住我!"裹挟塞外风沙的低吼震碎时空壁垒,那只布满刀茧的手穿透八百年光阴,掌纹与画中缰痕严丝合缝。最后一颗珍珠滚进展柜夹层,《镇国将军戎装图》的题跋在虚空燃烧:"大定四年秋,铸沙漏三十六,非为锁芳华,乃锁光阴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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