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一刻 撷芳阁)
暖阁鎏金灯晃得人眼晕。唐括苏勒镶金护甲掐断金雀步摇尾羽时,十二扇云母屏后传来细碎私语。各部落贵女缀满东珠的裙裾拂过波斯毯,苏合香里混着酸妒,在梁柱间织成蛛网。
"汉女罢了。"渤海贵女绞断灯芯,火苗爆开映亮她眉间花钿,"晨起送参汤时隔着纱帘瞧,身量比未开刃的弯刀还单薄。"
羊乳酒泼湿银线绣的枕巾。蒲察银朱摔了玛瑙杯:"王爷今日当街说汉话哄人,我阿兄的腰刀都惊落了!"她腕间九子铃乱响,"上月献北海夜明珠那晚,王爷可没赏我半句女真语!"
铜镜砸在青砖地的脆响截住话头。契丹美人耶律燕盯着镜中裂痕:"定是使了妖......""姐姐慎言。"江南赵氏摇着团扇近前,翡翠戒闪过冷光,"那丫头连三七与藤黄都分不清。"金簪忽地挑起蒲察氏下巴,"你说王爷说了汉话?"
唐括苏勒掷出的螺子黛在妆镜绽开蛛网纹。青黛粉雾里,镶金护甲掐进掌心——那夜她熏了三时辰鹅梨香候在角门,玄氅挟松烟墨气掠过,连个眼风都没施舍。
"侧妃?"银狐氅裹着的嗤笑刺耳。唐括氏拔下金簪敲响越窑盏,叮叮声压住满室喧哗:"亥时三刻王爷必传召......"
"姑娘们安置吧。"
玄甲侍卫长立在月洞门下,惊飞檐角寒鸦。女眷们环佩乱颤,却见他手中鎏金托盘空空如也——本该盛着狼首令牌的位置,如今只剩道敕令:"即日起禁用鹿血麝香。"
回鹘公主的护甲掰断半截窗格,契丹美人的银链碎作星子。唐括苏勒盯着令牌上狰狞狼首,匕首猛然扎进紫檀案:"备车!"
"姐姐三思!"党项贵女扯住她袖摆,"银甲卫十二时辰......"
"我兄长掌漠南铁骑三万!"珊瑚串噼啪碎落,"杀个汉女,王爷还能与唐括部翻脸?"
赵氏从玳瑁匣取出游鱼纹瓷瓶,烛火在瓶身游出诡影:"南诏离魂散混入艾草,燃上三刻便成癔症。"她葱指抚过唐括氏断甲,"何须脏了姐姐的手。"
暖阁骤静。廊下铜铃晃碎月光,恰似那汉女鼻梁上的淡痣。
(亥时二刻 百草堂)
乌娜突然吹熄油灯,月光瞬间漫过窗纸。我攥紧枕下迷迭香粉时,心跳声撞得肋骨生疼。夜风捎来女真语的碎屑,暗处有人嗤笑:"等那汉女讨饶..."
瓦当骤响,二十支狼牙箭钉入院墙三寸。暗卫统领仆散鹰的玄铁面在月下泛青,腰间弯刀未出鞘,先抛来个滴血布囊。金雀鸟纹在血污中狰狞:"惊扰姑娘者——"刀柄狼首叩地铿然,"诛。"
尖叫刺破夜色时,我蜷在乌娜怀里。她衣襟的艾草苦香里,古旧的月光漏进窗缝,在我颤抖的指间凝作霜色。
亥时四刻 百草堂后院
夜风掠过药圃,断肠草簌簌低伏。完颜玄骁策马踏碎竹匾时,曼陀罗籽如黑雨倾泻。值夜伙计惊翻铜盆,青铜器皿在青石板上滚出刺耳鸣响。
玄甲将军翻落马背,鎏金药匣折射冷月寒芒。西厢茜纱窗棂透出暖色,剪出少女半褪中衣的侧影——蝴蝶骨鞭痕似雪地红梅,琥珀药膏映着烛火,在蜜色肌肤上流淌。
"开门。"
玄铁护腕叩门刹那,屋内传来瓷瓶翻倒声。我抵住门栓,腕间银镯撞出清响:"王爷深夜破门,是要做实强掳民女的罪名?"
乌娜提灯的手簌簌发抖,药铺夫妇跪爬进院时,木门已被劲风推开。月光泼在案头摊开的《千金方》上,"离魂症"页间夹着异域糖纸——穿越那日兜里的巧克力包装,此刻正压着鎏金药匣。
"天山雪莲淬的玉肌膏。"他指节敲在匣面,玄铁护腕血渍在盒沿拖出暗痕。我推开药匣,月光攀着银镯蜿蜒:"卑贱之躯,当不起王侯恩典。"
松柏冷香骤然欺近,铁锈味混着龙涎香扑来。我后腰抵上冰凉的窗框,耳后悬着他带茧的指尖:"明日巳时,入府。"
"若我不愿?"绣鞋碾碎滚落的安神丸,"王爷若寂寞,城东撷芳阁......"
"咔!"
沉香木案裂开蛛网纹。他眼底暗潮翻涌:"谁教你说这些浑话?"护腕擦过腕间肌肤激起战栗,"嫌那些莺燕碍眼,明日便拆了园子!"
夜风卷起我未束的长发,缠上他胸前狼首佩饰。素白寝衣滑落肩头时,颈间八棱星芒项链划破夜色——穿越时攥紧的铂金链,此刻映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滚烫掌心突然贴上脉搏,完颜玄骁扯开护甲,狰狞箭疤在烛火下跳动:"辽人毒箭都杀不得我。"喉结滚动着压抑喘息,"偏你这双眼,让本王夜夜惊梦。"
乌娜惊呼伴着竹匾翻倒声传来。我趁机抽身,腕间已浮起红痕:"我乏了。"他倒退撞上门框,玄氅扫落晒药匾,月光恰照亮我耳后——淡红胎记正与他梦中神女耳坠位置重合。
马蹄声碾碎长街寂静时,药匣底洒金笺露出桃花印。墨痕未干的"三生石上旧精魂"旁,画中少女长裙翩跹,衣袂翻飞之态,竟与我穿越当日所着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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