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去的时间……
地点……
环境……”
“1980年的东北夏天……”
李犁只记得自己昨晚喝了一顿酒……。
2026年夏的某个晚上……
他默默的回忆着,下意识的四下扫了一眼,然后就闭上双眼,开始消化起这不可思议的事实来。
“1980年夏:东北,农村,这,这不是我四十六年前,参加完高考,在家等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么?四处漏风的破草坯房,冰凉的火炕,蚊虫叮咬后的包。
没错!
母亲手里拎着条烧火棍一手掐腰站在他面前。
“太阳都多高了?还不起来?喝喝喝,早晚和你那死爹一样。”
这场景若非经历过,脑海中很难形成画面。
李犁的头晕乎乎的,脸还有些发烫。
“咋不喝死你呢?”母亲手持烧火棍狠狠敲了一下炕沿。
眼前的场景与四十六年前如出一辙。
李犁下意识地摸头,确认自己不是一脸褶皱。
“只有我自己?我那两个四十岁还没娶上媳妇的儿子呢?”
李犁记得自己在六十岁上与老婆离了婚,当时还成为轰动全村的大新闻。
这?这难道是我的一次轮回?也许吧?
我,我回来了?
“不是吧!”
这么扯,我还真的重生了啊?”
“1980年……
确定这就是事实后,李犁一骨碌钻出被窝。
坏了!险些误了大事。
“妈!邮递员没来吧?”
“亏你还想着这事儿。”
“啊?”
李犁一脸蒙圈。
“录取通知书就放在里屋炕上,你自己看看怎么回事儿吧?”
李犁快步走来到父母房间,从炕上拿起通知书。
黑底白字,鲜红的大印,散发着铜锈的香味。
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场景再次浮现。
李犁赶忙又看了一眼日期。
没错,真的是1980年。
“爸,您能不能给我换个名字?”
李犁试探着问道。
父亲李大昌手握酒瓶,盘腿大坐“吧嗒”着。
“换啥?你这名多好啊!你就是犁一辈子地的命,老子早说过,你小子压根儿就不是读书那块料。白白浪费老子那么多钱,有那钱,换多少酒喝?”
“爸!白纸黑字写着呢!”李犁不服气,但随后傻眼。
照片中,一个稚气的女孩儿,梳着两个羊角辫儿。
这不是青梅竹马的蒲月儿吗?她什么意思啊?
“你爹说的没错,你们老李家祖坟没埋对,你就认了吧!我来呢!就是想让你们家看看,三道泉子唯一的大学生,是我赵月梅的闺女。别一天总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趁早醒醒啊!”
来人是蒲月儿的母亲赵月梅,她说完一把夺过李犁手中的大学通知书。
“婶子!您大早晨的来我家两次,不是为了专程恶心我的吧?”
“不然呢?”赵月梅说完扭头就走。
“在你们家时间长了,我都觉的晦气。柱子,你还是乖乖和你爹一样喝大酒吧!别整天想那些乱糟糟的东西。你爹说的对,活该你就这命!”赵月梅的声音越来越远。
李犁追了出去。
“婶子,不用您瞧不起我,早晚有一天您得给我道歉。”
“嗯!你等着吧!”
李犁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看着院子里高高的野草,不经意间拿定主意。
眼下秋收就要开始,即使秋收结束家里也分到了多少粮食,想想秋收之后漫长的冬季,一家五口又要在这破房子里过一冬,李犁不觉打个冷颤。
得亏是夏天,要不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爸爸爸爸!昨天的鱼汤还有吗?”妹妹李耘做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从昨晚一直饿到现在,忍不住摇着父亲大腿,然后回头看向大哥李犁。
“看妳像鱼汤,丫头片子就知道吃,就是个赔钱货。”
李耘“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她妈,当初妳就该听我的,不要小老五。”
李耘哭的更厉害了。李家老二,李犁的大妹妹李耒上前护住妹妹。
“爸爸!妹妹说的没错,我也饿,昨晚半夜就饿醒了!家里连凉水都没有。我都饿哭了!你可好,天天就知道喝酒。”李家老四,李犁的弟弟李镰上前哭着说道。
李大昌举手要打李镰。
李家老三李锄急忙上前用身体护住弟弟。
最小的弟弟李镰小李犁八岁,十二岁的孩子连字都认不全。
“他爹!你昨晚喝的鱼汤?”母亲马素珍突然闯进来,一脸的问号。
“别扯犊子!哪来的鱼汤,想啥呢?凉水能喝起就不错了。”李大昌说的也是事实。
“他爹,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这都啥样了,你天天就知道喝,这日子可咋过啊!”马素珍说着说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喝酒有钱,孩子吃顿好的,你没钱。也不怪他蒲婶子看不上你老李家……”
“谁爱看上看不上,我又不跟她过日子,看的上就看,看不上就滚!老娘们儿家家的,就他妈知道哭。”
李大昌说完,一头钻进卷在炕头的被子里呼呼大睡。
“妈!咱别理他,咱家有我呢!我是不会看你们饿肚子的。”看到院子及园子里那一人多高的荒草,李犁主意已定。
“孩子!妈本想指望你上了大学,能有点儿出息。还能给妈争口气,可临了儿还是让人瞧不起,你说你咋就连个丫头都不如呢?你这个学漏子啊!”
“妈!没读上大学未见得是坏事儿!就咱家这条件,就是县老爷亲自开车接我,咱读得起吗?”
马素珍觉得儿子说的也有点儿道理。
“这个挨千刀的,我怎么就眼瞎嫁给你爹这么个玩意儿。”马素珍说完在丈夫的屁股上就是两烧火棍。
“妈,您别说了,他想怎么样随他,大不了晚上不跟他在一个炕上睡了呗!”
“这孩子说啥呢?”
马素珍话音未落,李犁转身跑了出去。
九、十点钟的大太阳可不是闹着玩的,眼下可还没出伏呢!
李犁光着个大膀子,穿个大裤衩子,没一会儿院子里的草就被他薅的差不多了。
李犁低头看自己的手早已被草浆染绿。
汗流浃背的他连口水都没时间喝。
也得有水是啊!
压把井就在院子角落,可也得有人压啊!父亲什么也不管,母亲拎不动,弟弟妹妹还那小,昨天之前的自己还那么不着调。
李犁站起身来用手抹一下身上的汗水。
终于干出一条路来了。
“老二老三老四老五,把咱家土篮子全拎来。”
弟弟妹妹们一溜烟儿跑了出来。
“哥哥,给你!”马素珍站在房门前看着,忍不住还有些心疼,几次三番地想给儿子压些水喝,可又心有余而力不足。
“妈!您别着急,今晚咱就喝鱼汤。”
“哎!妈就等着喝鱼汤了!”
李犁在杂草叫间捡到几张破报纸,他把报纸分成几份儿,铺在土篮子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在泥土里翻找着什么。
“哥哥!你在找什么?”
“小老五,妳不是想喝鱼汤吗?那可就全靠它了!”
李犁手里握着几条蚯蚓,说完就将牠们全部丢在土蓝里。
于是兄妹五人一齐在泥土里翻找起蚯蚓来。
没一会儿的工夫就翻找出一大堆来。
这一小天,哥哥在前面拔草,弟弟妹妹在后面捡蚯蚓。
忙的不亦乐乎。眼看渴的不行。
“李锄,你们渴不渴?”四个弟妹齐齐点头。
李犁转身去了邻居家。
“楚婶在家没?”
“哟!柱子啊!”乡里乡亲的,还是叫小名比较亲切点儿。
“你找婶儿啥事儿?”
“婶子!我能在您家借一盆水不?”李犁说完隔着篱笆看了一眼自家的水井。
“嗐!我当啥事儿呢?就一盆水你还借啥!呶!自己去。”
“谢谢楚婶儿!”
“对了!昨儿个后半晌儿我看县里的邮递员来了,昨儿个没腾出工夫问你妈,快和婶儿说说,考上省重点大学没?”
李犁停下手中的动作,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妈妈,妈妈!昨天我也看到邮递员叔叔了,不过通知书好像不是送给柱子哥哥的。”
楚婶儿的大女儿楚铃铃扎着和李耘同样的羊角辫儿蹦蹦跳跳地跑出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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