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小，但天空依旧阴沉，仿佛一块厚重的铅板压在头顶。江见灯站在废墟中，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浸湿了衬衫。她的目光死死锁住陈锈的背影——他仍在徒手拆卸钢筋，锈蚀的金属割破掌心，血混着雨水滴落，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
“陈锈。”她再次开口，声音被雨幕削得支离破碎，“你躲了六年，现在连看我的勇气都没了吗？”
金属摩擦声戛然而止。陈锈的肩胛骨在湿透的工装下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缓缓转身，右手下意识蜷缩在身侧，齿轮吊坠从指缝垂下，在灰暗中泛着冷光。
江见灯的呼吸凝滞了。
那道横贯他眉骨的旧疤比记忆更深，右眼睑因烧伤微微下垂，却让他的目光更显阴鸷。曾经会温柔托起她下巴的修长手指，此刻关节扭曲变形，裹着发黑的纱布。
“江工，”他扯动嘴角，嗓音像砂纸磨过铁锈，“现在叫勘察队来还能拍场好戏——教堂地底刚挖出新鲜骨头，正缺个罪人填坑。”
她踉跄半步，测量仪砸进泥水。三天前警方通报的发现闪过脑海：父亲骸骨头骨嵌着的铆钉，正是陈锈设计的专利型号。
“你早知道下面埋着什么。”她攥住腕间丝巾，烫伤疤痕在湿布料下灼痛，“当年火灾后你连夜清理现场，是在藏尸？”
陈锈突然逼近。带着铁锈味的阴影笼罩下来，他残损的右手扣住她后颈，齿轮吊坠硌进她锁骨：“聪明人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拇指擦过她颤抖的唇，血迹在苍白的皮肤上划出艳色，“就像那晚你醉得恰到好处，恰好忘了是谁把你从江家晚宴拖出来扔上机车。”
记忆碎片骤然刺入——十八岁生日宴的香槟塔，父亲与投资人的密谈，陈锈攥着她手腕冲进暴雨时，玻璃幕墙倒映出书房晃动的黑影。
“视频是假的。”她咬牙挣开桎梏，“你手机里那段......”
“当年技术不够，现在能AI换脸了？”陈锈嗤笑，掏出老式诺基亚按亮屏幕。泛黄录像里，少女蜷在他后背呢喃“我恨你”，而他对着镜头扯开浸血的衬衫——心口文着教堂穹顶线稿，与如今她手中修复图纸分毫不差。
雷声炸响。江见灯突然抓住他衣领，指甲陷进结痂的旧伤：“把衬衫脱了。”
陈锈僵住。远处传来助理的惊呼，拆迁队的探照灯扫过废墟。在光柱袭来的瞬间，他猛地将她按进危墙阴影。钢筋擦过耳际，带起一串火星。
“要看？”他呼吸喷在她耳后，扯开衣扣。陈年疤痕交织成诡谲的教堂穹顶，而锁骨下方，崭新的缝合线拼出半枚齿轮形状——与她腕间疤痕完美契合。
“你父亲临死前改了教堂承重结构，”他引着她的手按在心口刀疤，“证据刻在这里，要剜出来当呈堂证供吗？”
探照灯再次逼近。江见灯突然咬住他渗血的手指，在血腥味中哑声说：“监控盲区在教堂东南角，地下通道入口有我爸设计的暗门。”
陈锈瞳孔骤缩。远处警笛撕开雨幕，他忽然将齿轮吊坠塞进她掌心：“明晚十点，带你测的教堂数据来废品站。”推开的力道狠绝，江见灯跌坐在泥水中，看着他消失在钢筋森林深处。
掌心齿轮沾着血，内侧刻着微不可察的坐标——正是父亲坠亡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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