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在防爆头盔里闻到铁锈味。
这味道从他接手B3实验室岗哨就开始萦绕，此刻却浓烈得像是有人往鼻腔里灌了熔化的钢水。监控屏幕泛着的冷光里，培养舱中那团人形肉块正在加速脉动，淡蓝色营养液表面浮起细密血珠。
他注意到培养舱顶部的压力表指针在轻微震颤，这让他想起老家那台总在雷雨天发疯的血压计。记忆突然闪回到三天前的体检室，陈博士拿着他的脑部CT片沉吟良久，指着海马体边缘的阴影说："这是认知免疫的代价。"
"0927号，汇报培养体状态。"耳麦突然炸响陈博士沙哑的声音，惊得他握紧配发的QBZ-19式突击步枪。
枪身传来真实的金属触感，稍稍平复了他莫名狂跳的心脏。这把枪的保险栓还卡在三天前暴雨夜执勤时进沙的位置，当时他们小队在露天靶场遭遇的球形闪电，至今还在内网讨论区飘着火红的"绝密"标签。
凌风的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扳机护圈，那里刻着道细小的凹痕——是上个月解救被劫持研究员时，某个变异体的犬齿留下的纪念。
"培养舱压力值0.95兆帕，正在接**全阈值。"凌风抹去护目镜上的水雾，忽然注意到监控画面右下角的时间——23:57。这个数字让他后颈发凉，仿佛有双看不见的手正沿着脊椎缓缓上爬。
上周的这个时候，C区的张班长在巡逻时突然用匕首割开了自己的喉管，喷溅在走廊摄像头上的血迹正好构成这个诡异的数字。更离奇的是，监控录像显示张班长在断气前七分钟，曾对着空无一物的电梯井敬了个标准军礼。
整座地下实验室突然震颤起来。
培养舱的合金支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十二盏应急灯同时转为血红。凌风踉跄着扶住控制台时，瞥见培养舱里的东西睁开了眼睛。
那是双布满晶状突起的复眼，每个瞳孔深处都漂浮着诡异的黑月倒影。他想起入职培训时看过的机密录像——2024年南极科考队挖出的冰芯里，那些包裹在万年寒冰中的昆虫化石，正是长着这样令人眩晕的蜂窝状眼球。
此刻那些复眼正在发生恐怖的变化，每个六边形晶状体都映照出不同的凌风：有浑身长满触手的，有半边身体机械化的，甚至有个版本的他正抱着李研究员的头颅狂笑。
"撤离！立即撤离！"陈博士的嘶吼混着尖锐的警报声传来，"所有安保人员到......"后半句话被某种黏稠的吞咽声掐断，紧接着通讯频道里爆发出非人的嚎叫。
那声音像是用生锈的钢锯在切割鲸鱼脊椎，凌风太阳穴突突直跳，鼻腔突然涌出温热的液体。他摸了一把，战术手套上沾着的不是血，而是闪着荧光的蓝色粘液。
这些液体竟在手套表面自动排列成分子结构式，凌风认出那是自己三天前被迫签署的《基因强化剂知情同意书》末尾的化学式。
凌风转身冲向气密门的瞬间，背后传来玻璃爆裂的巨响。腥臭的液体泼在他防弹背心上，腐蚀得凯夫拉纤维嘶嘶作响。
他不敢回头，指纹解锁按钮在剧烈颤抖中按了三次才成功。
最后一次按压时，他余光瞥见显示屏反射的倒影——某个长着七条脊椎的佝偻身影正贴着天花板蠕动，滴落的黏液在合金地板上灼烧出蜂窝状的孔洞。
那些孔洞边缘异常光滑，就像被高能激光瞬间气化，但空气中弥漫的却是腐肉烧焦的恶臭。
当三十厘米厚的合金门终于闭合时，显示屏上的画面让凌风浑身血液凝固。走廊监控镜头里，抱着档案狂奔的李研究员突然僵在原地，他后颈钻出的血红色触须正优雅地卷起掉落的老花镜。
那些触须表面覆盖着类似集成电路板的纹路，每当接触到走廊的应急灯光，就会亮起流水般的幽蓝光晕。
老人左手的结婚戒指卡在触须分叉处，在监控画面里反射着绝望的微光。凌风突然意识到，戒指镶嵌的蓝宝石正在高频闪烁——那是李研究员私下研发的纳米机器人失控时的特征频率。
"这不可能......"凌风倒退着撞上武器架，三小时前李研究员还给他塞过薄荷糖。
那个印着卡通熊猫的铁盒此刻还在他胸前的口袋里，隔着防护服传来阵阵凉意。
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腕此刻正在镜头里扭曲拉长，指关节爆出森白骨刺插进钢化玻璃，轻松得就像撕开一张糯米纸。更骇人的是，玻璃碎屑悬浮在空中，组成类似神经网络的发光结构，每个节点都跳动着针尖大小的黑月投影。
备用电源启动的嗡鸣声中，凌风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太安静了。
所有需要密码的电子门都敞开着，通风管道里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安全通道指示灯全部指向B3层最深处的焚化间。
他记得三天前参与过那个区域的应急演练，焚化炉操作手册第17条用加粗字体警告：绝对禁止同时焚烧超过300克有机组织。此刻全息地图显示，焚化炉温度竟达到惊人的1700℃，这足以气化战车装甲，但热能传感器却显示周边走廊温度正常。
某种超越理智的直觉让他冲向相反方向，这个决定救了他的命。
原先站立的位置突然刺出六根骨矛，带着血肉碎屑的矛尖距离他脚踝不到十公分。
培养舱里那个东西正用李研究员的脸贴在观察窗上，咧到耳根的嘴里伸出分叉的舌头。
那条舌头表面布满倒刺，尖端却诡异地保持着人类舌头的形态，正在玻璃上画出带血的斐波那契螺旋。
凌风发现螺旋中心嵌着枚微型芯片，正是上周李研究员声称丢失的"记忆转录器"原型机。
"认知污染......"凌风突然想起陈博士某次酒后的喃喃自语，"当黑月临空，所有生命都将回归本源形态。"
当时老头醉醺醺地在餐巾纸上画着衔尾蛇图案，而现在那个图案正浮现在变异体额头，泛着幽幽蓝光。
图案中心嵌着枚金属片，凌风认出那是李研究员的门禁卡碎片——卡号尾数17正是老人生前最忌讳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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