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不凡十三岁那年的夏天特别热。
H市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被他随手丢在书桌上，旁边是刚出版的第三本小说《星辰之下》的样书。空调嗡嗡作响，却驱散不了他心里的燥热。父亲又出差了，桌上放着一张黑金信用卡和一张便条："有事找李秘书"——一如既往的简洁，像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
"少爷，您的冰镇酸梅汤。"管家陈叔轻轻敲门。
"放那儿吧。"冯不凡头也不抬，正用铅笔在素描本上勾勒着什么。陈叔瞥了一眼，画上是位模糊的女性轮廓，长发垂肩，姿态优雅。
"新作品？"
"随便画画。"冯不凡合上本子，语气里带着他这个年纪特有的别扭与防备。
陈叔识趣地退出房间。门关上后，冯不凡重新打开素描本，盯着那未完成的画作发呆。画中人的五官始终无法落笔——他生命中的女性形象太模糊了。母亲去世时他才五岁，记忆里只剩下一个温暖的怀抱和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气。
手机震动起来，是郭义恒发来的消息："不凡！江湖救急！数学作业一个字没写，明天老刘要检查！"
冯不凡嘴角微微上扬。郭义恒是他为数不多愿意接触的同学，成绩吊车尾却天生一副乐天派性格，总能让他这个"天才少年"笑出声来。
"你家地址发来，晚上七点。"他简短回复。
郭义恒发来一串欢呼的表情包，紧接着是一个定位。冯不凡扫了一眼，收拾书包时特意多带了几本参考书。
傍晚六点半，冯不凡站在一栋普通居民楼前，白衬衫被汗水微微浸湿。他按响门铃，心跳莫名加速——也许是因为即将面对一堆错得离谱的数学题。
门开了，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
"小凡吧？义恒常提起你，快进来。"
站在门内的不是郭义恒，而是一位让冯不凡瞬间屏住呼吸的女性。她穿着浅杏色真丝衬衫，顶级桑蚕丝面料在玄关灯光下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泽。衬衫剪裁得体，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成熟女性丰腴的曲线——圆润的肩线，饱满的胸型将衣料撑起一道优美的弧度，第三颗纽扣处若隐若现的阴影引人遐想。衣领处解开的两粒纽扣露出一截如玉的脖颈，锁骨处点缀着细小的钻石项链，随着呼吸微微闪烁。
她将乌黑的长发松松挽成低髻，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修长的颈边，更添几分慵懒风情。妆容精致得像是刚从美容院出来——眉形修得纤细优雅，眼线微微上挑勾勒出妩媚的凤眼，睫毛膏刷出根根分明的卷翘弧度。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在浅棕色眼影的衬托下，如同两泓温柔的秋水，眼尾处几道细纹非但不显老态，反而平添岁月沉淀的韵味。
当她侧身让路时，真丝衬衫下摆从铅笔裙中微微滑出，隐约露出一截雪白的腰肢。包臀裙完美包裹着饱满的曲线，每一步都带动面料下浑圆的弧度轻轻颤动，像熟透的水蜜桃在枝头摇曳生姿。十厘米的裸色高跟鞋让本就修长的双腿更显笔直，脚踝处系着一条精致的细链，随着步伐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冯不凡突然觉得手里的课本变得异常沉重。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僵硬地点点头。
"义恒在洗澡，马上出来。"女人侧身让他进门，"我是他妈妈，柳芸。"
"阿姨好。"冯不凡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比平时高了八度。他懊恼地咬了咬下唇，跟着柳芸走进客厅。
郭家的客厅不大但温馨，墙上挂着全家福。冯不凡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照片中的柳芸身上——她穿着红色连衣裙，笑得明媚灿烂，与身旁严肃的丈夫形成鲜明对比。
"喝点什么？酸梅汤还是橙汁？"柳芸问道。
"酸梅汤，谢谢。"冯不凡下意识回答，随即惊讶地睁大眼睛，"您怎么知道我喜欢..."
柳芸笑了，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像水面泛起的涟漪："义恒说你只喝这个，我特意准备的。"
冯不凡感到一阵莫名的温暖。在家里，除了陈叔没人记得他的喜好。
郭义恒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冲出来，一把搂住冯不凡的肩膀："救星来了！我妈做的点心可好吃了，写完作业咱们一起吃！"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冯不凡机械地讲解着二次函数，注意力却总被厨房里的响动吸引。柳芸偶尔会端来切好的水果或刚烤好的饼干，每次靠近都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
"不凡，这题我还是不懂。"郭义恒愁眉苦脸。
冯不凡回过神，发现自己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了几道曲线——那是柳芸侧脸的轮廓。他慌忙涂掉，重新讲解题目，却感觉耳根发烫。
临走时，柳芸递给他一个纸袋："带些曲奇回去吃吧，你太瘦了。"
冯不凡接过纸袋，指尖不小心碰到柳芸的手，一股电流般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脏。他仓皇道别，几乎是小跑着离开。
回到家，冯不凡把自己扔在床上，纸袋里的曲奇散发出黄油和香草的甜香。他拿出一块放进嘴里，甜得发腻，却忍不住微笑。
从那天起，冯不凡去郭家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辅导结束，柳芸总会准备些小点心让他带走。他们之间的话也逐渐多了起来——从文学到绘画，从校园趣事到生活琐碎。冯不凡发现柳芸不仅温柔，还读过不少书，甚至能对他的小说提出中肯的意见。
"这段心理描写太刻意了，"有一次柳芸指着他的新作说，"十三岁的少年不会这样思考问题。"
冯不凡不服气："您怎么知道？"
柳芸笑着戳了戳他的额头："因为我有个和你同龄的儿子啊，小天才。"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冯不凡心跳漏了半拍。他低头掩饰泛红的脸颊，却在心里记下这个瞬间——她指尖的温度，含笑的眼睛，还有那声"小天才"里藏着的宠溺。
他开始在素描本上偷偷画柳芸。不同于最初的模糊轮廓，现在的画越来越细致：她低头插花时垂落的发丝，她听儿子讲笑话时掩嘴轻笑的样子，她靠在窗边读书时被阳光勾勒的侧脸...这些画被他小心地藏在抽屉最底层，像收藏一簇不敢见光的火焰。
八月的一个下午，郭义恒被同学叫出去打球，家里只剩冯不凡和柳芸。天气闷热，柳芸换了一件淡蓝色的无袖连衣裙，正在厨房切西瓜。
"小凡，来吃西瓜。"她招呼道。
冯不凡走进厨房，看见柳芸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一缕头发粘在脸颊边。她递来一片西瓜，鲜红的果肉上插着一根牙签。
"谢谢阿姨。"冯不凡接过西瓜，目光却不小心落在柳芸裸露的手臂和锁骨上。他急忙移开视线，西瓜汁顺着手指流下，滴在白衬衫上。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柳芸抽出纸巾，自然地替他擦拭。
冯不凡僵在原地，呼吸变得急促。柳芸离得太近了，近到他能看清她睫毛的弧度，闻到她身上混合着西瓜清甜的香水味。
"我自己来！"他突然大声说，夺过纸巾后退两步，差点撞到冰箱。
柳芸愣了一下，随即了然一笑："少年人毛手毛脚的。"她转身继续切西瓜，语气轻松，"对了，听说你拿到华大的保送了？真厉害。"
冯不凡机械地点头，心脏仍在胸腔里疯狂跳动。那一刻他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不再把柳芸当作同学的妈妈、一个温柔的长辈，而是...而是一个让他心跳加速的女性。
这个认知让冯不凡连续几天不敢去郭家。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疯狂写作，试图用文字淹没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但夜深人静时，柳芸的身影总会浮现在眼前——她微笑时眼角的细纹，她叫他"小天才"时微微上扬的尾音，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中秋节前夕，郭义恒发来消息："明天来我家过节吧！我爸出差了，我妈做了好多月饼！"
冯不凡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十分钟，最终回复："好。"
中秋之夜，圆月高悬。郭家的阳台上摆着小桌，上面放着柳芸亲手做的月饼和柚子茶。郭义恒吃完两个月饼就跑去找同学放烟花了，留下冯不凡和柳芸相对而坐。
"今天的月亮真美。"柳芸仰头望着天空，月光洒在她的脸上，为她镀上一层银辉。
冯不凡没有看月亮，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柳芸身上。今晚她穿了一件藕荷色的旗袍，头发松松挽起，露出白皙的后颈。在月光下，她美得像一幅水墨画。
"柳芸阿姨..."冯不凡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嗯？"柳芸转过头，发现少年异常严肃的表情。
"我...我喜欢你。"这句话像打开了闸门，冯不凡语速越来越快，"不是学生对老师的喜欢，也不是孩子对长辈的喜欢，是...是一个男生对女生的喜欢。"
空气凝固了。柳芸的笑容僵在脸上，手中的茶杯微微倾斜，茶水差点洒出来。
"冯不凡，"她放下茶杯，声音轻柔却坚定，"你还小，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我十三岁了，出版了三本小说，华大已经给了我保送名额！"冯不凡激动地站起来，"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柳芸叹了口气，示意他坐下："年龄不只是数字，小凡。我四十岁了，比你大二十七岁，是你妈妈那一辈的人。"
"那又怎样？"冯不凡固执地问，"年龄很重要吗？"
"很重要。"柳芸直视他的眼睛，"你现在觉得不重要，是因为你还站在青春的起点。而我，已经走过了大半人生。"
冯不凡感到一阵刺痛："因为我不够成熟？还是因为...我配不上你？"
"不，恰恰相反。"柳芸的声音温柔下来，"你太优秀了，小凡。你的未来有无限可能，不应该被一段不可能的感情束缚。"
"那郭叔叔呢？他就配得上你？"冯不凡脱口而出，随即后悔自己的失礼。
柳芸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婚姻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我和义恒爸爸一起经历了太多，有争吵也有和解，有失望也有感动...这些共同经历构成了感情的基础。"她顿了顿，"而你对我，只是一种美好的憧憬。"
冯不凡沉默了。月光下，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柳芸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珍惜你的青春吧，小天才。将来你会遇到真正适合你的女孩，那时你就会明白，今晚的告白只是成长路上的一段插曲。"
冯不凡抽回手，声音低沉："您不会告诉别人吧？"
"当然不会。"柳芸保证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那晚回到家，冯不凡撕掉了所有画有柳芸的素描。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特别难过，反而有种释然——就像终于交出了一份酝酿已久的作业，即使分数不理想，至少不用再提心吊胆。
第二天，他开始了新小说的创作，题目叫《初夏未至》，讲述一个少年天才与年长女性之间无果而终的朦胧感情。小说出版后大获成功，被评论家誉为"最真实动人的青春期心理写照"。
没有人知道，书中那个温柔优雅的女性角色，原型是一位会在中秋节做手工月饼、喜欢栀子花香水的普通母亲。而那位天才少年，在某个夏夜，曾真心实意地爱慕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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