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柳芸静立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本牛皮纸包边的小说。夕阳的余晖透过纱帘，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三天来，她像个精致的提线木偶，在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家里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内心却早已支离破碎。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屏幕亮起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冯氏侦探事务所，您委托的调查已有初步结果。"
柳芸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呼吸微滞。三天前，她确实乔装去过那家事务所——宽檐帽遮住半张脸，刻意改变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没想到效率如此之高。
"下午三点，蓝山咖啡馆。"她简短回复，随即删除了对话记录。
咖啡馆最隐蔽的卡座里，侦探推来一个牛皮纸信封。"苏雅，23岁，H大文秘专业毕业，现任鼎峰集团总裁办公室秘书。"他压低声音，"值得注意的是，她的入职日期恰好是您生日那天。"
柳芸的指尖在杯沿一颤。她记得那天，丈夫接了个电话就说要见重要客户，连生日蛋糕都没切就匆匆离去。
照片从信封中滑出：苏雅系着她去年从巴黎带回来的限量版领带；苏雅挽着郭鼎的手臂步入明珠酒店；苏雅纤细的手腕上，那款她心心念念却被告知"全球缺货"的梵克雅宝手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还有段视频。"侦探递过手机，画面里郭鼎正将一把钥匙塞进苏雅手中，"翡翠园8栋，上个月完成的过户手续。"
柳芸的视线突然模糊。翡翠园，那是他们新婚时的第一个家，承载着太多回忆。
"柳女士..."侦探欲言又止，"有件事需要告知您。我们事务所隶属冯氏集团，冯小少爷昨天也来咨询过相关...信息。"
柳芸猛地抬头，胸口如遭重击。冯不凡？那个孩子怎么会...
"他掌握了多少？"
"按照保密协议，我们只提供了基础信息。"侦探谨慎地回答，"但小少爷似乎...很执着。"
柳芸攥紧了照片边缘，想起这几天冯不凡的反常：书包里露出的录音设备，辅导功课时的心不在焉，还有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
回到家时，夕阳已将客厅染成琥珀色。推开门，柳芸意外发现冯不凡站在客厅中央，手里紧握着一个U盘。
"阿姨..."少年声音发紧，"我有东西给您看。"
柳芸不动声色地关上门，缓步走近："让我猜猜，是关于你郭叔叔的事？"
冯不凡瞳孔微缩："您...已经知道了？"
"比你想象的多得多。"柳芸接过U盘，指尖冰凉，"从现在开始，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
"可是我可以帮——"
"冯不凡。"柳芸罕见地直呼其名，声音沉静却不容置疑，"这不是你该参与的。"她将U盘放进抽屉锁好，"这些证据的获取方式如果被追究，足够毁掉一个未成年人的前途。你父母把你培养得这么优秀，不是让你来做这种事的。"
少年倔强地站在原地，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那您准备怎么办？"
柳芸转身望向窗外，夜色正一点点吞噬最后的天光。她的侧脸在昏暗中也依然优雅，只是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冷意："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她没有告诉冯不凡，明天约了大学时代最要好的闺蜜——如今是冯氏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更不会提及，翡翠园那套房子的产权证上，至今还清晰地印着两个人的名字。
"去陪义恒做作业吧。"柳芸语气恢复温和，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他数学最近进步很大。"
待少年离开后，柳芸从书柜深处取出一本相册。泛黄的照片上，年轻的她与郭鼎在翡翠园的小阳台上相视而笑。她轻轻抚过照片，然后将它连同侦探给的所有资料，一起锁进了保险箱。
冯不凡站在咖啡厅门口，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三天来，他辗转难眠，脑海里全是柳芸强忍泪水的模样。侦探事务所拒绝提供更多信息后，他决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通过父亲秘书的关系，他查到了苏雅常去的咖啡厅。
"一杯热可可，谢谢。"少年对服务员说，声音刻意压低。他选了最角落的位置，从书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里面是他这些年攒下的全部压岁钱，勉强凑够六位数。
苏雅迟到了二十分钟。她推门而入时，整个咖啡厅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修身的米色风衣，十厘米的细高跟，走起路来像只骄傲的波斯猫。
"你就是电话里那个'投资人'？"苏雅在冯不凡对面坐下，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现在小孩都这么早熟了吗？"
冯不凡的耳根发烫，但眼神坚定："我是代表柳芸女士来的。"
"哦？"苏雅挑眉，慢条斯理地摘下墨镜，"那个黄脸婆终于坐不住了？"
少年猛地握紧拳头，又强迫自己松开。他推过信封："这里有三十万。条件是永远离开郭鼎，删除所有联系方式，并且..."他深吸一口气，"归还翡翠园的房子钥匙。"
苏雅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引得周围顾客纷纷侧目。"小弟弟，"她擦擦笑出的眼泪，"你知道郭总送我的包多少钱吗？"她晃了晃手腕上的钻石手链，"这个就值你两倍价钱。"
"那些都是用夫妻共同财产买的。"冯不凡一字一顿地说，这是他熬夜查婚姻法记下的条款，"柳阿姨随时可以起诉追回。"
苏雅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俯身向前，香水味扑面而来："听着，小朋友。我和郭总是两情相悦，他早就不爱那个老女人了。"她忽然捧腹大笑，"还找个小孩来帮她，真是可笑"
玻璃杯砸在地上的脆响打断了对话。冯不凡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热可可洒了一地。
"恼羞成怒了？"苏雅嗤笑一声，站起身整理风衣，"回去告诉你那位柳阿姨，有本事亲自来跟我谈。"
看着苏雅离去的背影，冯不凡浑身冰冷。他摸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没拨通柳芸的电话。这次擅自行动已经越界，更糟的是——他彻底搞砸了。
咖啡厅的玻璃映出他苍白的脸。这一刻，十三岁的冯不凡第一次体会到成人世界的复杂与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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