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宿舍里只有冯不凡的键盘声在寂静中清脆作响。他的眼睛紧盯着屏幕上滚动的代码，蓝光反射在镜片上形成两片冷色的光斑。Empathy Engine项目有了新突破——他成功模拟出了37种基本情感反应模式，这距离他理解自己对柳芸那种特殊感情又近了一步。
"咔嗒、咔嗒、咔嗒..."机械键盘的声响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格外刺耳。
"冯不凡！"一个枕头突然从黑暗中飞来，精准砸在他头上，打断了他的思路。
冯不凡转过头，看到卫聪从上铺探出半个身子，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睛里布满血丝："你他妈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宿舍里其他几人虽然没说话，但冯不凡能感觉到黑暗中投来的不满目光。他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凌晨3点12分。我的工作正到关键阶段。"
"我们明天还有早课！"卫聪咬牙切齿地说，拳头攥紧了床单，"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宿舍！"
冯不凡眨了眨眼。在过去的认知里，编程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事，从未认真考虑过自己的习惯会影响他人。但此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室友们的愤怒和疲惫——冯景翻身的响动带着烦躁，尚方压抑的叹息透着无奈，就连一向好脾气的樊亮也用被子蒙住了头。
"抱歉，"他合上电脑，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迟疑，"我会注意。"
黑暗中，卫聪冷哼一声重新躺下，但宿舍里的紧张气氛久久不散。
第二天的课堂气氛明显不对劲。冯景和尚方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在《离散数学》课上频频打瞌睡；樊亮一改往日的活泼，对冯不凡的搭话爱答不理；就连一向沉默的张岩也在课间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只有卫聪时不时投来讥讽的目光，仿佛在说"看看你干的好事"。
午休时间，冯不凡独自坐在食堂角落，面前摊开一本《高级算法设计》，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手机震动起来，是秦占芳发来的消息："Empathy Engine进展如何？下周ACM内部展示别忘了准备。"
冯不凡正要回复，一个餐盘"砰"地落在对面。抬头看见樊亮板着脸坐下，罕见地没有打招呼就直接开吃。
"你们在生我的气。"冯不凡直接指出事实，这是他一贯的交流方式——直截了当，不加修饰。
樊亮扒拉了两下饭菜，终于叹了口气："不凡，我们知道你是个天才，但宿舍是集体生活。卫聪虽然态度差，但他说得对——我们都需要休息。"他抬头直视冯不凡，"连续一周凌晨三点被键盘声吵醒，真的受不了。"
"我明白了。"冯不凡推了推眼镜，"我会调整作息。"
"你说了三次'会注意'了，"樊亮摇头苦笑，"但每晚键盘声还是响到两三点。前天数据结构小测，冯景因为睡眠不足差点在考场上睡着。"
冯不凡陷入思考。从逻辑上讲，解决方案很明确——要么他改变自己的习惯，要么脱离这个环境。而前者对他来说几乎不可能，编程是他的生命，灵感来临时根本无法停止。
"我会搬出去住。"冯不凡突然说，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樊亮瞪大眼睛，筷子停在半空："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是最优解。"冯不凡已经开始在手机上查看租房信息，"我的作息与你们不兼容，强行调整只会降低我的效率和你们的睡眠质量。根据计算，分离居住对双方都有利。"
"可是...你才13岁，一个人住外面太危险了！"樊亮压低声音，"要是出什么事..."
冯不凡嘴角微微上扬，这个表情在他脸上显得格外稚气又老成："根据法律规定，14岁以下未成年人不能单独居住。但我查过了，学校附近有很多提供'监护服务'的学生公寓，专门接待未成年留学生。"
看着冯不凡手机上已经打开的租房APP，樊亮意识到他是认真的："至少跟其他人商量一下..."
"不必了。"冯不凡收起手机，"决策已经完成。"
当天下午，冯不凡就向宿管提交了外宿申请。秦占芳听说后，特意给他写了一份推荐信，称赞他是"特殊人才需要特殊安排"。手续办得出奇顺利，连学生处主任都对这个13岁的天才早有耳闻。
"学府苑小区不错，"秦占芳在办公室对冯不凡说，"不少外籍教授都住那里，安保严格，离学校也近。"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冯不凡一眼，"不过记住，搬出去住是为了更好地发挥你的才能，不是让你彻底与世隔绝。"
冯不凡点点头，虽然不太明白教授最后一句话的含义。
周末，冯不凡来到学校西门外的"学府苑"小区看房。他家境优渥，父母常年在外经商，给他留下了充足的生活费；加上自己写技术书籍和接编程项目的收入，经济上完全独立。
小区环境确实如秦占芳所说，绿树成荫，安保严密，门口需要刷卡进入。公告栏上贴着不少租房信息，冯不凡正用手机拍下几个合适的房源，一阵熟悉的笑声从附近的"梧桐餐厅"传来。
他转头看去，透过餐厅的落地窗，看见练冰月正和一群艺术团的学生聚餐。她今天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扎成马尾，没有舞台上那种耀眼的光彩，却多了几分清新自然的美。围坐在她身边的男女学生都打扮入时，谈笑风生。
冯不凡正要离开，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练冰月左手边的男生正悄悄往她的橙汁里加了什么。那男生穿着考究的浅蓝色衬衫，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正是艺术团部长文青，学校里有名的富二代，父亲是某上市公司董事长。
冯不凡皱起眉头。文青那个隐蔽的动作和飘忽的眼神让他想起曾经读过的一篇关于"GHB(******)"的社会学论文——这种无色无味的液体被称为"约会强奸药"，在黑市上流通甚广。
他悄悄靠近餐厅，躲在窗外的绿植后面观察。餐厅里，文青殷勤地将那杯橙汁推到练冰月面前："冰月，尝尝这个，鲜榨橙汁加了特制糖浆，你一定会喜欢。"
练冰月礼貌地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谢谢，不过我最近在控制糖分。"她将饮料推到一边，拿起自己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文青的脸色瞬间阴沉，但很快又堆起笑容："别这么扫兴嘛，今天可是庆祝演出成功。你作为副团长，不喝一杯说不过去。"
"是啊冰月，"旁边一个浓妆女生帮腔，"文部长特意为你点的，别辜负人家好意。"
"我真的不渴。"练冰月的声音依然柔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文青突然凑近练冰月耳边说了句什么，后者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你什么意思？"
"别激动，"文青笑着拉她坐下，手指看似随意地搭在她手腕上，"开个玩笑而已。不过..."他的声音压低，但冯不凡通过读唇语大致能辨认出内容，"你应该知道拒绝我的后果。下个月的校庆演出，艺术团的预算可是我说了算。"
练冰月的手指紧紧攥住餐巾，指节发白。冯不凡能看出她在极力控制情绪。就在这时，文青向另外两个男生使了个眼色，那两人立刻起身说要去买烟，其他几个女生也突然找借口离开。转眼间，餐桌旁只剩下练冰月和文青两人。
情况紧急。冯不凡环顾四周，注意到餐厅门口有一个电子预约屏。他迅速拿出手机，连接上餐厅的公共WiFi，三下五除二就黑进了系统。十秒后，餐厅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音响里爆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火灾警报！请所有人立即疏散！"电子女声在黑暗中回荡。
餐厅里顿时乱作一团。顾客们惊慌失措地涌向出口，有人打翻了餐具，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冯不凡趁机冲进去，在混乱中准确找到练冰月的位置："学姐！这边！"
练冰月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冯不凡："你是...计算机系的那个天才少年..."
"没时间解释，"冯不凡拉起她的手，感觉到她掌心冰凉，"文青在你的饮料里下药了。我们得赶快离开。"
练冰月的眼睛在昏暗的应急灯下瞪大了。她二话不说抓起包跟着冯不凡往外跑。身后传来文青愤怒的喊声："冰月！你去哪？回来！"
两人冲出餐厅，冯不凡拉着练冰月拐进一条人少的小巷。"我的公寓就在附近，"冯不凡气喘吁吁地说，"先去那里避一避。"
"等等，"练冰月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冯不凡直接掏出手机，调出刚才偷拍的照片——清晰地捕捉到了文青往杯子里倒液体的瞬间。"我有证据。"他平静地说。
练冰月盯着照片看了几秒，脸色变得苍白："天啊...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傲慢自大..."她抬头看向冯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脆弱，"谢谢你...但我还是回学校比较安全。"
"我送你。"冯不凡毫不犹豫地说。
回校的路上，练冰月一直沉默不语。直到接近女生宿舍区，她才轻声开口："今天的事...请不要告诉别人。"
"你应该报警。"冯不凡皱眉。
练冰月苦笑一声："这很难。文青家不仅有钱，他父亲还是学校董事会的成员。"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而且...没有实质伤害发生，仅凭一张照片..."
冯不凡想反驳，但理解她的顾虑："至少以后要小心。"
"我会的。"练冰月突然伸手揉了揉冯不凡的头发，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他僵在原地，"没想到被一个小孩子救了。你比看上去要勇敢得多。"
冯不凡不习惯这样的肢体接触，耳朵尖微微发红："年龄与勇气没有必然相关性。"
练冰月被他的反应逗笑了："你真可爱。"她看了看四周逐渐多起来的学生，"就送到这里吧，前面就是女生宿舍了。"
然而为时已晚。已经有几个女生注意到了他们，窃窃私语声像涟漪般扩散开来。练冰月是校园风云人物，而冯不凡自从在秦占芳课上一战成名后也小有名气，两人的组合格外引人注目。
"那不是艺术团的练冰月吗？"
"她旁边的是谁？看着像初中生..."
"好像是计算机系那个13岁天才！"
"天啊，他们在约会吗？"
练冰月无奈地对冯不凡笑笑："看来明天校园论坛要炸了。"
冯不凡不太理解她的意思，但隐约感到自己可能又做了一件不符合"常规"的事："需要我解释吗？"
"不用，"练冰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让他们猜去吧。再次谢谢你，小天才。"说完，她转身走向宿舍楼，背影挺拔优雅，丝毫看不出刚才的惊魂未定。
冯不凡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宿舍大门后，才转身离开。他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一棵树后，文青正阴沉着脸盯着他，手中的矿泉水瓶被捏得变了形。
第二天，"神童救校花"的传闻果然如野火般蔓延全校。校园论坛上甚至出现了各种夸张的版本：
《惊！13岁天才深夜英雄救美，富二代下药未遂》
《计算机系小魔王与艺术团女神的奇妙邂逅》
《谁说神童不懂爱？少年天才情窦初开为红颜》
冯不凡对这些流言蜚语置若罔闻，照常上课、编程、研究他的Empathy Engine。但当他走进食堂时，明显感觉到投来的目光比平时多了许多。有好奇的，有钦佩的，也有...充满敌意的。
"哟，我们的小英雄来了。"卫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攀上校花的感觉如何？"
冯不凡没有理会，径直走向打饭窗口。但卫聪不依不饶地跟上来："别装了，现在全校都知道你昨晚送练冰月回宿舍。你们...发生了什么？"
"与你无关。"冯不凡冷淡地说。
"哈！"卫聪夸张地大笑，"小屁孩也学人谈恋爱？练冰月不过是拿你当挡箭牌罢了，谁会看上一个小学生？"
冯不凡停下脚步，转身直视卫聪："首先，我13岁，是法定青少年而非儿童；其次，我与练冰月学姐的关系纯粹是救助者与被救助者的关系；最后，"他推了推眼镜，"你的言论反映出典型的年龄歧视和情感认知幼稚症。"
卫聪被这一连串逻辑严密的回击噎住了，脸色涨得通红："你...!"
"不凡！这边！"樊亮的声音及时打断了即将升级的冲突。冯不凡看到他的五位室友坐在靠窗的位置，冯景正冲他招手。
让冯不凡意外的是，练冰月居然也和他们坐在一起，正微笑着向他点头示意。
"什么情况？"冯不凡走过去，小声问樊亮。
"校花大人亲自来找你，"樊亮挤眉弄眼，"说有事商量。你小子行啊！"
练冰月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冯同学，关于昨天的事，我想单独和你谈谈。方便饭后去湖边走走吗？"
在五位室友震惊的目光中，冯不凡点点头："可以。不过我需要先完成ACM协会的编程任务。"
"不急，"练冰月站起身，留下一缕淡淡的茉莉香气，"下午三点，未名湖畔见。"
她离开后，宿舍五人组立刻炸开了锅。
"她约你！单独约会！"樊亮激动地摇晃冯不凡的肩膀。
"不可思议..."冯景推了推滑落的眼镜。
"小心文青报复。"张岩难得地提醒道。
"装什么正经，"卫聪冷笑，"早晚被玩死。"
尚方只是默默吃饭，但眼中也写满了好奇。
冯不凡看着练冰月离去的方向，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不是想起柳芸时那种温暖，而是一种更加尖锐、更加鲜活的悸动。他的Empathy Engine程序突然有了新的数据输入——原来人类的情感，远比37种模式要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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