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丈人

林杰摇着蒲扇走进正房客厅,看见他娘在切菜码,两个嫂子卖力的揉着面。

他惊讶道:“纯白面啊,娘你今天可真大方。”

“你娘我什么时候小气过,咱们家偶尔吃一次还能吃的起。”

林母切着菜,头都没抬,“正好家里还有些二八酱,咱们今天中午吃过水凉面,这老天爷热的人心发慌,你爹他们忙活一上午,回来吃这个舒坦。”

林杰闻言点了点头,天气太热吃东西没胃口,面条过一下凉水还好些。

“用我帮忙干点啥不?”

“你能干啥?等着吃吧。”

林母抬头看向他,一副见鬼的表情,语气里充满了嫌弃。

嘿!

真是...居然瞧不起他。

林杰走进林父林母睡觉的西屋,打开抽屉翻找他爹的存货。

没想到他爹还有牡丹呢,这可是好烟。

去年开始改革开放,再过几年外贸烟,云烟和红塔山就开始流行了。

把仅有的两包牡丹揣兜里,又拿了几包大前门,抽屉里剩下的几包生产就不拿了,8分钱一包抽着辣嗓子,还是给他爹留着吧。

嗯,等他以后赚钱了再给他爹抽中华!

有烟了不能没火,他又拿了一盒火柴。

不拿不行,买火柴需要票,他啥票也没有。

牡丹他不舍的抽,拆开一盒大前门,又从火柴盒里掏出一根火柴,在侧面划拉了一下,把嘴里的烟凑向火苗,点着后慢慢抽了一口。

冲劲大,呛嗓子。

林杰很久没抽过不带过滤嘴的烟了,他连抽了两口才适应。

林母见三儿子嘴里叼着烟,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从屋里出来,她也没说什么,当儿子的拿自己老子两盒烟抽,这不是什么大事。

时代观念不一样,这个年代男人抽烟是成熟的标志。

不过,林杰没想着让别人抽他的二手烟,他从屋里出来,蹲在门口的台阶上慢慢抽着。

林晓江见他三叔蹲在台阶上抽烟,走过来蹲到他身边,小声道:“三叔,给我抽一口呗?”

“你会?”

林杰瞥了他一眼,大侄子这是和他聊过私密事后把他当自己人了,什么都敢伸手要!

林晓江连忙解释道:“三叔,我不会,只是我们班里有几个同学会抽,我也想学一下。”

林杰呵斥道:“好的不学学坏的!你才多大啊,就想学抽烟!”

“三叔你小点声。”

林晓江吓坏了,怕他娘听到。

可还是晚了,他们就蹲在屋门口,距离这么近,他娘怎么可能听不到。

林大嫂风风火火的走过来,沾满面粉的大手直接拧住了林晓江的耳朵,她气道:“你个小王八羔子,真是皮痒了,我让你学抽烟,我打不死你!”

林晓江蹲着的身子,直接被他娘拧着耳朵给拽了起来,疼的他连忙求饶。

“娘我错了,你快松手,我再也不敢了。”

“给我滚回屋待着去!”

林大嫂说着又狠狠拧了一把。

林晓江揉着通红的耳朵往自家屋里走,半路还回头愤愤的瞪了林杰一眼,他都没想到,他三叔居然会坑他!

林杰乐呵呵的回屋把烟放好,已经开口的一包随身带着。

他看见闺女不吃奶了,此时正坐在炕上,手里拿着雪糕棒在玩,还时不时放嘴里舔舔。

“小七快松手,这可不能塞嘴里玩,把自己伤着了怎么办。”

林杰想把闺女手里的雪糕棒拿走,可闺女攥的太紧,他也不敢用力。

俩人正较劲呢,林小竹另一只手伸过来,一把薅住他的头发,使劲用力拉扯了两下。

“坏...打你...”

林杰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他老婆却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

“你笑啥呢,还不快过来帮帮我!”

“你就是活该。”

郭晓慧过来伸手挠了两下闺女的痒痒肉,逗的她咯咯直笑,攥着林杰头发的手这才松开。

林杰揉着头皮说道:“怎么我就活该了?我还不是担心咱们闺女嘛。”

“我看着呢,能出什么事?”

郭晓慧一点都不在意,都是这么带孩子的,也没见谁家孩子怎么样。

林杰道:“那可说不好,她这么小知道什么,小心驶得万年船,反正我是一片好心。”

郭晓慧没好气道:“你的意思是我没安好心呗?早知道我就不该管你,让你闺女好好治治你。”

“嘿,你这个女人心真狠。哦,我明白了,你这是记仇了。”

林杰五指微曲,握了握。

“不就是摸了两下嘛,又不是没摸过。”

郭晓慧没理他,而是带着商量的语气问道:“你能帮我看会儿孩子吗?”

林杰身子一歪,斜靠在炕上道:“行啊,我陪闺女玩会,你有事忙你的去。”

“你答应了?”

郭晓慧微微诧异了一下,没想到他男人还真答应了,

“我没什么事,只是想去帮娘和嫂子们干点活。”

她解释了一句,回城这么久,家里什么活都帮不上,天天看着婆婆和嫂子们忙前忙后,伺候着一大家子人的吃喝,她感觉有些不自在。

要是换成以前,她也不会张嘴说这些,就是觉得今天他男人和以往不太一样,这才试着问了下。

“行,孩子交给我你放心。”

林杰明白他老婆的心思。

郭晓慧高兴的点了点头,她赶忙走出屋,生怕他男人反悔。

林母看到大儿子和二儿子各自盛了一碗后,大盆里的面已经见底。

她端起大盆说道:“先别说啊,等我把面煮好了再讲。”

她也好奇的很,不亲耳听听具体怎么回事,心里刺挠。

等林母再次端着一盆面回屋,林父也把自己碗里的面吃完了,他伸手抹了抹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介绍信。

林杰接过介绍信,见他老婆的脑袋凑了过来,便打开后往她面前挪了挪。

郭晓慧问道:“供水员是什么工作?”

林杰也是一头雾水,他此时内心有些微微失落,还以为会给他安排成乘务员,他想去铁路系统工作就是想上火车。

林父边盛面边回道:“好像是给火车加水的,具体的张副主任也没说清楚,反正这是一份好工作,张副主任专门给自己在铁路系统工作的同学打电话要的。”

“临走前张副主任还特意交代我,让我叮嘱好小林,以后跟车去了外地,一定要注意安全。”

林杰别的没有听到,就听到他爹说的最后一句话了,“爹,你是说张副主任特意跟您交代,让我跟车去外地的时候注意安全?”

林父看着一惊一乍的儿子,点头道:“是啊,是这么说的,怎么了?”

林杰现在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一上一下好悬没晕过去。

他兴奋的说道:“我没事,就是我娘今天做的面太好吃了,我得再吃一碗!”

“德行,你哪天少吃了?”

林母白了三儿子一眼,可她脸上的笑意却是止也止不住。

这下好了,她家老三也有了份正经工作,还是顶顶好的那种,比在煤店上班强多了,她这个当娘的能不高兴嘛。

“要不说人家能当领导呢,办事是真敞亮!他爹就是去打听个消息,人家直接把小林的工作都给安排好了!”

林老头点头道:“儿媳妇这话说的不错,我当初的那点人情,能给小林换来这么好一份工作,真算起来,咱们家反倒是欠了人家的。”

林母建议道:“爹,您说要不咱们买些好烟好酒,让小林拿着登门去感谢一下?”

林老头摇了摇头,“不行,刚办完事,咱们上门送东西,人家肯定忌讳这个。”

“这样吧,等小林发了工资,抽个好日子,也不要买贵重的东西,只买一些鸡蛋水果啥的,既表明了咱们的心意,也不让人家为难,不管人家怎么样,咱们就当一门亲戚来相处,以后逢年过节的去上门看看。”

“听您的。”

林父认为他爹这番话很有道理。

处成处不成亲戚另说,家里好不容易能够着一个领导,肯定要和人家多来往。

一大家子人吵吵闹闹的吃完午饭,收拾好碗筷后各回各屋休息。

林父和哥哥们都要午休一会儿,下午还要上工。

家里的孩子们也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能吵闹,否则真的会挨打。

林杰在自己屋里转来转去,静不下心来,他此时依旧兴奋不已!

他想带着老婆孩子过好日子,也想好好孝顺爹娘和爷爷奶奶,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赚到钱才行。

换成别人重生的话,可能会大展拳脚,披荆斩棘的闯出一片天地,然后大把赚钱。

可他不敢,现在改革开放才一年,政策时左时右,忽左忽右,可左可右。

他要是敢乱来,指不定哪天一道雷下来就把他给劈了!

再者说他两辈子加起来,撑死了也就刚把文盲这个坎迈过去,他也不会做生意啊!

上辈子他就是不信邪,愣是把家里败的一干二净,这辈子他可不想再去给别人当垫脚石。

再说了,有钱了买房子不就行了?做什么生意啊!

午休过后,赶在上班前,林父睡醒后先洗了把脸,随后敲响了西厢房的屋门。

“小林,老三媳妇,你们出来下。”

“怎么了爹?”

林杰和郭晓慧闻声立马从屋里出来,他们两个压根就没休息,闺女上午睡够了精力十足,吵着闹着要他们陪她一起玩,再加上他大儿子跟着闹腾,他们两口子想歇会都不行。

林父看到老三两口子出来,搓了两下睡迷糊的脸。

“吃饭的时候说你工作的事情净顾着高兴了,还有件事让我都给忘了,张副主任知道你媳妇和孩子的户口还在农村,他让你抽个时间带着媳妇回去一趟开个户籍证明,回来他给帮忙办下农转非。”

郭晓慧听到公爹的话,激动的已经不会说话了!

转户口成为城里人,吃上商品供应粮,这不仅仅是她,也是这个时代所有农村人的向往。

户籍管理政策可是一道天堑,农转非的名额也不是谁都能拿到的,尤其是京城的商品粮户口,更是难上加难!

她都没想过还能有这种好事落到自己头上,当初跟着他男人回城的时候,户口转不过来,导致她和孩子现在吃的口粮,一直都是家里买议价粮。

“爹,这件事情不着急吧?”

林杰想拖一拖,快要分地了,可以分完地以后转户口,这样他老婆孩子名下的土地可以操作一番后转到他老丈人家的名下。

可这种未来的事情,他不好说出口。

林父狐疑的看着他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杰脑子一转,想了个说辞。

“我这不是后天要去报到嘛,而且什么时候能有时间也不确定,要不过一段时间再说?”

一旁的郭晓慧突然开口道:“我可以自己回去。”

“啊?”

林杰闻言愣了一下,他看着还处于激动兴奋中的郭晓慧,忽然觉得以后分多少地,都不如他老婆高兴重要。

林父发现他的表情有些异常,开口吼道:“你啊什么啊?你个小兔崽子想什么呢?!”

他这一嗓子,直接把在屋里休息的众人都给喊了出来。

得知有这种好事小儿子还犹豫的林母,她根本没给林杰开口说话的机会,上来就指着林杰鼻子开骂。

“林老三你是不是缺心眼?!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拖什么拖!”

走到林杰身边的林二哥,拍着他的肩膀问道:“小林,你是不是在农村惹祸了?所以不敢去见你老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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