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窗棂，郭晓慧咬着下唇把铝箔包装塞回炕席缝里，指尖微微发颤。林杰正狼狈地提着松垮的裤腰，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见他耳尖泛着虾子红。
"喏，换这条。"她从樟木箱底抽出条洗得发白的劳动布裤衩，布料摩擦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林杰伸手去接时，瞥见她嘴角抽动的梨涡，顿时梗着脖子："乐啥？没见过爷们腿抽筋？"
"没...噗嗤！"郭晓慧终是破功，忙用掌心捂住嘴。炕头忽然传来窸窣响动，两人齐刷刷转头——林小竹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正揉着眼睛学舌："乐！乐！"
林杰臊得扯过薄被蒙头，布料底下闷声闷气："熄灯！"黑暗里布料摩擦声更响了，郭晓慧摸黑钻进被窝，冷不防被双滚烫的手箍住腰。
"再试试？"热气喷在耳后，激得她起层鸡皮疙瘩。刚要推拒，忽觉腰间硌着个方纸盒，"计生用品要过期的"的歪理伴着撕包装的细响，在夏夜里格外清脆。
"轻点儿，条凳要散架..."郭晓慧话音未落，土炕突然"吱呀"晃了下。林杰僵在原地，就着月光瞧见西墙那排枣木条凳，恍惚间竟像列沉默的观众。
折腾到后半夜，林杰摸着汗津津的后颈嘀咕："怪了，这玩意儿咋比蹬三轮还费劲。"郭晓慧掐他胳膊，突然想起什么："街道办王主任上月又塞给我两盒，说..."
"啥？"林杰鲤鱼打挺坐起来，撞得晾衣绳上的裤衩直晃荡，"这玩意儿还能批发出货？"院外忽然传来野猫叫春，混着郭晓慧压低的嗤笑，惊飞了枣树上打盹的麻雀。
转过一天，今天是去报到的日子。
还在睡觉的林杰被公鸡叫声给吵醒了，他感觉院子里有好几只公鸡一直在叫个不停，跟打架一样！
他艰难的睁开眼睛，起身坐在炕上缓了一会儿，等慢慢清醒一些后，他搓了搓脸，看着坐在炕头正在给闺女穿衣服的郭晓慧。
“现在几点了？”
“还没到六点呢。”
郭晓慧帮闺女穿好衣服，开始给她扎小辫子，看他男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你要是困就再睡会儿，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再喊你。”
林杰眯着眼睛，看到窗外的天已经发亮，他打了个哈欠，刚要说他再睡会儿，院里的公鸡叫声又开始了。
他被鸡叫声吵的心烦意乱！
“咱家的公鸡是不是要踩蛋啊，叫起来没完没了的，早晚我把它给宰了！”
看他老婆笑呵呵的看着他，他脑子一下清醒了！
“不对啊！咱们家不是只有几只老母鸡吗？哪来的公鸡？！”
“是你儿子在院子里和他哥哥们学公鸡叫呢。”
郭晓慧把闺女的小辫子绑好，抱着她肉嘟嘟的身子，不让她在炕上乱爬，又开始帮她穿鞋子。
“这几个皮小子真能闹腾！”
林杰苦笑了一声，他就说外面公鸡的叫声里面，有一个声调那么的熟悉！
他穿好衣服从炕上下来，翻出几张草纸揣兜里，弯腰提起地上的尿盆便往外走。
郭晓慧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笑，他男人真的变了，以前嫌弃尿盆脏从来没碰过，现在都已经开始主动倒尿盆了。
林杰提着尿盆从屋里出来，看到在院里疯跑的几个侄子和他儿子，还在不停的呲哇乱叫。
“你们这是把自己当周扒皮了？还学公鸡叫，大早上精力这么旺盛，就不能像晓梅和晓兰一样，帮家里干点活吗？”
三个侄子和林晓海看着林杰站在原地不说话，直到他走出院子后，他们四个又凑到一起开始玩闹，就是不再大喊大叫了。
林杰解决完个人问题，回到院里把尿盆冲了冲，回屋后放到墙角。
他走到脸盆架子前开始洗脸，红边白底的脸盆，盆底有个大红喜字，旁边还有两条红色的鲤鱼。
他搓了两把洗好脸，拿起挂在架子上的毛巾湿了湿，把脖子也擦了擦。
神清气爽的林杰看见趴在炕上的闺女，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他凑过去揪了揪她脑袋上的小辫子。
林小竹皱巴着小脸，不乐意别人摸她的小辫子，她挥着两只手开始扒拉，见怎么都扒拉不开，她急嚷嚷的喊道：“打...打你！”
林杰看着她道：“你要是打爹的话，爹以后就不陪你玩了。”
林小竹听到她爹的话，愣了愣，张嘴道：“打...打…嘚嘚…”
郭晓慧都被她逗笑了，走过来，坐在炕头，伸手轻轻拍了她屁股两下，“张嘴闭嘴就是要打人，整天不是打这个就是打那个，你还会说点别的不？小丫头片子鬼精鬼精的，这么小就知道挑事。”
林小竹爬过来小手攥着她娘的衣服，看着她娘咧嘴乐，边笑边往她娘身上爬。
郭晓慧怕把她摔着，急忙把她从炕上抱起来。
林小竹坐在她娘的腿上，脑袋开始往她娘怀里拱，还把小手伸进了她娘衣服里，“奈奈...”
“刚才不是吃过了嘛，你怎么又要吃？”
郭晓慧把闺女的手从衣服里拿了出来，她现在都已经没有多少奶水了。
再说她闺女没轻没重的，嘴里的奶牙咬起人来特别疼。
“你去洗漱吧，我抱会儿她。”
林杰走过来接过闺女。
林小竹扭着身子，不想被他爹抱，张开手伸向她娘，“喝...喝…奈奈…”
“让你娘歇会儿吧，爹陪你玩好不好？”
林杰抱着她就往屋外走，“爹抱着你咱们出去打哥哥去。”
“打...打...嘚嘚…”
一听打哥哥，林小竹也不吵着要喝奶了，拍着手咯咯的笑。
院里几个正在疯跑的孩子，看见林杰抱着林小竹出来，全都凑了过来。
“三叔，你不睡觉了？”
“三叔你今天怎么会去倒尿盆呀？”
“爹，我要抱妹妹。”
林小竹看到哥哥们围在身边，她栽着身子就要下地，“玩...玩...嘚嘚”
“你现在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林杰抱着闺女颠了两下，这才重新抱好，“咱们不和他们玩，你看你哥哥他们身上多脏呀，臭的很，咱们不理他们。”
“嘚嘚...臭…”
林杰看到林母拿着一个碗从正房屋里出来，走到正房和西厢房之间的鸡圈前，打开木门进到了里面。
他对怀里的闺女说道：“奶奶去摸鸡蛋了，爹带你去看老母鸡好不好？”
林小竹听到要去看老母鸡，眼神发亮，“看...叽叽…”
林母把鸡圈里的老母鸡从鸡窝里赶出来，蹲着身子低头挨个看了看，两个鸡窝她一共从里面摸出来五个鸡蛋。
合着今天一只老母鸡下了一个蛋，自打她家老三从农村回来，她都很久没见过这么多鸡蛋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鸡蛋从鸡窝里拿出来，轻轻的放到了碗里。
林杰进来后看到林母蹲在地上，正看着碗里的鸡蛋乐呢，他出声道：“嚯！今天这么多鸡蛋。”
“你这孩子走路怎么一点声音没有？吓我一跳！”
林母抬头瞥了他一眼，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跟在她家老三屁股后面进来的几个孙子，凑过来伸手就要拿鸡蛋，她赶忙拿着碗站了起来。
看着眼前几个毛手毛脚的孙子，她没好气的说道：“你们几个干嘛呢？要是把鸡蛋给摔了，我看一会儿你们吃什么，都赶紧给我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别再把我的老母鸡给吓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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