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江他们几个被自己奶奶从鸡圈里赶出来，他们也不走远，就守在外面等着。
林母狐疑的看了一眼林杰，问道：“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怎么的昨天晚上没吃饱？”
“瞧您这话说的，我这不是改好了嘛。”
想改变别人对他的态度，要从一点一滴做起，林杰决定先从不睡懒觉开始。
林母对他的话有些不相信，“希望你能多坚持几天，要是没事就出去吧，抱着孩子来这里干嘛？味儿多大啊。”
“您的亲孙女想看老母鸡，我带她进来看看。”
林杰抓着闺女的小手，指着地上的老母鸡道：“这是老母鸡，小七想不想吃？想吃让你奶奶杀了给你炖鸡汤喝。”
“叽叽...”
林小竹好奇的看着，地上走来走去的几只老母鸡，“吃...叽叽...”
林母闻言笑着走过来，捏了捏她的脸，“别听你爹胡扯，咱们家的老母鸡可不能吃，还要留着下蛋呢。”
林小竹不依不饶道：“吃...叽叽…”
“你个小丫头片子比你哥哥们的嘴还馋，他们惦记鸡蛋，你连奶奶的老母鸡都惦记上了。”
林母从碗里拿出一个鸡蛋，拿在手里让孙女摸了摸，“这是鸡蛋，把老母鸡吃了，你就没有鸡蛋吃了知道不？”
林小竹点点头，伸手去抓林母手里的鸡蛋，“蛋...吃...”
林母躲开她的小手，乐呵呵的说道：“现在可不能给你吃，奶奶一会儿给你做水冲蛋喝。”
“吃...”
林小竹瘪嘴就要哭。
“小七不哭啊，爹给你拿鸡蛋玩好不好？”
林杰见闺女眼睛里泪珠子打转，从他娘手里把鸡蛋拿过来，握着鸡蛋的手伸到闺女面前让她摸着玩。
林母站在一旁看着，等小孙女不哭了，便想开口把鸡蛋要回来，可又怕她再哭闹，便叮嘱道：“老三，鸡蛋你可拿好了，千万别给摔了。”
“娘您就放心吧。”
他这么大个人了，还能拿不稳一个鸡蛋？
林杰见他娘在收拾鸡窝，拍马屁道：“这五只老母鸡您给养的真好，咱们家每天能有鸡蛋吃，这可都是您的功劳。”
鸡圈每天打扫也没多脏，林母拿着扫把简单扫了扫，又给鸡喂了食，这才有功夫搭理他。
“你娘我今天这是捡着漏了！估计是你奶奶把他亲孙子给忘了，要不我还摸不到这么多鸡蛋呢。”
林杰真是无语，他为了哄他娘高兴，说了这么多好话，可是他娘一点面子都不给，张嘴就拐弯抹角的损他。
“我昨天已经和奶奶说好了，她答应以后不再偷摸您的鸡蛋，往后全都给您留着。”
林母拿着装鸡蛋的碗往外走，丝毫不领情，“谁知道呢？我每天能摸到几个鸡蛋，你们奶孙俩人不发话，咱们家的老母鸡说了都不算！”
林杰听到他娘的话，臊的脸一下就红了！
他跟在林母身后，抱着闺女从鸡圈里出来，抱怨道：“娘你能不能当着我闺女的面，多少给我留些面子，别什么话都说行不行？”
“你还知道害臊啊？躲着偷吃的时候，我可没见你不好意思。”
林母回头看了他一眼，脚步没停走到正房屋檐下的灶台前，把碗放到了旁边的橱柜里。
林晓江带着三个弟弟，像个跟屁虫一样，从院里跟到鸡圈，又从鸡圈跟到灶前。
“奶奶水冲蛋太醒了，能不能放点糖？”
“奶奶我想吃甜水蛋。”
“奶奶放糖好吃。”
林母被自己的四个大孙子围着，吵的她脑袋瓜子嗡嗡的。
“都给我闭嘴！你们出去问问，谁家的孩子每天能吃上鸡蛋？真是不知道好歹，还要放糖，糖不要钱呀？”
“那奶奶我们不要糖了，咱们今天吃水煮蛋吧。”
“就是呀奶奶，今天有五个鸡蛋呢，我们都看到了。”
“奶奶吃水煮蛋。”
林母直接拒绝道：“不行，就五个鸡蛋，煮着吃你们还不打起来，都躲开点，再闹今天连水冲蛋都没了，我把鸡蛋炒了给你们爷爷下酒。”
林晓江四人见自己奶奶发威，知道胡搅蛮缠没有用，也就不再缠着林母了。
林母把孙子们从眼前赶走，拿起水瓢从一旁的水缸里舀了几瓢水，倒进了灶上的大铁锅里。
“晓梅，你再添把柴，等一会儿锅里的水开了，你就不要再添那么多柴火了，知道了没？”
“知道了奶奶。”
林母吩咐完蹲在灶前烧火的大孙女林晓梅，转头看向站在门口屋檐下的林杰。
“孩子哄哄就得了，哪能让她一直拿着鸡蛋玩，你赶紧把鸡蛋放橱柜里去。”
林杰想想他娘说的有道理，这年头鸡蛋还是很金贵的。
谁家也不会把鸡蛋当玩具让孩子玩，他哄着闺女把鸡蛋放进了橱柜。
“要...”
林小竹揪着他的头发，伸手指了指蹲在灶前烧火的林晓梅。
“想找姐姐玩？”
“玩...”
林小竹点了点头。
可一旁的林母，看见他抱着闺女往火灶前凑，直接破口大骂道：“林老三，老娘生你的时候医生剪肚脐眼，是不是把你的心眼也给一起剪掉了？你闺女才多大，你抱着她往火边凑什么！”
卧槽！
林杰听到他娘的口吐莲花，一时愣在了原地。
“你还傻站着干嘛呢？昨天晚上喝的酒度数太高，把你脑子给烧坏了？有事没事？没事离远点，别在我跟前碍眼！”
林杰无语的看着他娘，嘟囔了一句，“小七正学大人说话呢，您就不怕把她给带坏喽。”
说完抱着闺女赶紧躲的远远的。
林小竹现在跟他娘学的都知道打人了，可别再学会骂人。
主要是他娘嘴里损人的话太多，谁跟她待久了都能长见识！
“林老三你嘀咕啥呢？”
“娘您听错了吧？我没说什么啊。”
林杰惹不起躲得起，抱着闺女走到一旁，坐在石头台阶上，看着四个皮小子在院里玩。
“晓兰，你去小厨房看看窝窝头蒸好了没。”
“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整天磨磨蹭蹭的，干点什么活都要催！”
“林老三。”
“唉！又怎么了娘？”
林母问道：“你媳妇她人呢？”
“收拾屋子呢。”
林杰松了口气，他抱着闺女坐在台阶上正发呆呢，听到他娘突然喊他，着实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娘又要找由头骂他！
“你抱着孩子呢，就让你媳妇过来帮忙先把饭做了，你们自己屋里的那些活计，等吃完饭再干也不迟。”
林杰还没说话呢，郭晓慧应该是在西厢房听到了，她赶忙从屋里走了出来。
“娘我刚在收拾被子呢，昨晚小七又尿炕了，您等我洗洗手，我这就过来。”
这时，林晓兰从她大伯家门前的小厨房里出来，跑着过来乖巧的站在林母面前。
“奶奶，窝窝头蒸上了，我娘说马上就好。”
林杰的爷爷当初在邻居们搬走后，把他们私搭乱建的煤房和地震棚都给拆了。
唯独每家门前的小厨房留了下来，想着家里的孩子以后长大了分家，可以省点钱不用再盖新的。
现在他们家里人口这么多，做饭的时候一口锅根本忙不过来。
为了节省时间，他大哥门前的小厨房也会一起开火。
“行，奶奶知道了，你和姐姐一起去把碗筷摆好，等锅里的水开了，奶奶给你们冲鸡蛋水喝。”
林母对待孙女的态度远比孙子要好，她从来没有重男轻女的毛病。
当然也可能是她孙子太多，已经伺候烦了，相比整天调皮捣蛋的孙子，她对孙女的态度更加和蔼一些。
郭晓慧洗干净手后走过来问道：“娘，我干点什么？”
林母指了指旁边的腌菜缸，“你捞块咸菜疙瘩出来切了，咱们早上吃这个。”
“好的娘。”
郭晓慧干活麻利，应了一声，便从腌菜缸里捞出来一个咸菜疙瘩，用水简单洗了洗，放到菜板上拿起刀就开始切。
“娘...抱...”
林小竹被拦腰抱着站在地上，伸着双手，迈开腿就要去找郭晓慧。
林杰吓唬她道：“你娘干活呢，你可不能过去给她添麻烦，你奶奶脾气不好，小心她不高兴了过来打你。”
“林老三，这次我可听见了！”
林母从他背后过来，一把捏住了他的耳朵。
“咯咯咯...打...打…”
林小竹看见他爹挨揍，高兴的拍着小手，口水都流了出来。
“娘你快松手！我这是吓唬孩子玩呢！”
林杰坐在台阶上，怀里抱着闺女躲也躲不开。
郭晓慧倒是想过来劝两句，可她还没动呢，就被林母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林杰只好给蹲在水池边刷牙的大哥二哥使眼色。
林大哥和林二哥两人只是笑眯眯的看着，谁都没过来劝一下，他只好自己硬挺着。
“你挤什么眼睛，少给我玩心眼。”
林母眼神不善地看着他，捏着他耳朵的手又拧了一下。
“林老三你说说你，你是个东西嘛你？你就不是个东西，你要是个东西能在背后嘀咕自己亲娘？你个不是东西的玩意，就知道在背后编排人的东西！”
林杰听着他娘的嘴不停叨咕，什么是东西不是东西的，他听着耳朵疼脑袋晕。
他娘的脑子可真好使，怪不得几十年后拄着拐棍，都能损的他张不开嘴。
正巧这个时候，出去买菜的林老头和林老太回来了，一进院就看到林母正使劲拧着林杰的耳朵。
林老太心疼小孙子的很，可她年纪大了走不快，只能焦急地喊道：“哎呦喂！小林怎么惹着你了？你当娘的下手这么狠！”
林母见林老太倒腾着小碎步过来，知道小儿子的靠山回来了，她也不搭理林老太，悻悻的松开手，回到灶前继续忙活早饭。
林老太走过来摸了摸林杰的耳朵，关心的问道：“耳朵都快捏紫了，小林你没事吧？”
林杰尴尬的笑了笑，“奶奶我没事，您回屋歇着吧，一会儿饭就好了。”
跟在林老太身后的林老头，眼神扫了一眼还在刷牙的林大哥和林二哥两人。
“你俩忙着呢？”
林大哥和林二哥听到自己爷爷问话，急忙漱了漱口。
“不忙，爷爷您有啥事？”
“哦，没啥事，我还以为你俩忙着呢。”
林老头说完狠狠瞪了他们兄弟两个一眼，走上前扶着林老太，然后叫上林杰一起进屋。
林大哥纳闷的看向了林二哥，俩人对视一眼，不明白他们爷爷这是在闹哪一出，两人想了一会想不明白，便各自接着洗漱。
林母见自己公婆进屋，站在灶前开始嘀咕，“宠吧，你们就接着宠吧，我看你们能宠出什么好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有老三一个人是亲生的，别的都是抱来的呢，我这个当娘的打自己孩子两下怎么了？我又不是他后娘！”
郭晓慧见林母手里拿着鸡蛋，站在原地不动，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娘，您说啥呢？咸菜我切好了。”
“哦，没啥，咸菜切好了你就放那吧。”
林母把鸡蛋全部打到一个小铁盆里，拿着筷子搅拌好后，从锅里舀了一瓢开水，边用筷子搅拌着鸡蛋液，边往小铁盆里倒开水。
水冲蛋做好，她又从橱柜里拿出香油瓶，先用筷子头在香油瓶里蘸了一下，然后又在鸡蛋水里搅了搅。
又用筷子尾沾了一下香油，拌好咸菜后又在鸡蛋水里搅了搅，一丁点的香油都没浪费！
大铁锅里的开水也没浪费，加上玉米面就是一锅玉米糊糊。
忙活完，她抬头看到林大嫂端着一个簸箩，后面跟着林二嫂一起走了过来，“窝窝头蒸好了？”
“好了娘。”
林母上手捏了捏，还挺软乎。
他们家蒸馒头也好，蒸窝头也罢，都会发面，主要是林老头和林老太年纪大了，牙口不行，吃不了硬的。
两盘拌了香油的咸菜，一簸箩窝窝头和一小盆的水冲蛋，再加上一大锅的玉米糊糊，这就是老林家的早饭。
“爷爷吃饭了。”
林晓江跑到大门口，冲着还在门外和邻居闲聊的林父喊了一嗓子，然后就像屁股着火了一样，飞奔着跑回院里进了正房。
孩子们在小饭桌前坐好，林母端着小铁盆过去，给他们每人盛了一碗水冲蛋。
其他几个孩子没出幺蛾子，老老实实的捧着碗开始小口喝。
偏偏林晓涛这个棒槌，一点都不怕烫着嘴，吨吨吨的喝了几大口。
他自己脑子不灵光，还把林母当傻子，直接把碗递到林母面前，一脸憨笑道：“奶奶，我碗里的水冲蛋你没给盛满。”
林母：“…”
晨光漫过八仙桌，林母拍开林晓涛偷摸伸向搪瓷盆的手，指尖在盆沿敲出脆响："猴崽子耍心眼？这蛋花汤向来是两勺的量！"林晓涛揉着发红的手背，眼巴巴瞅着盆底残存的蛋花："这不还剩点汤渣嘛..."
"渣子也是你爷爷的！"林母瞪了眼缩脖子的孙子，转身将最后半勺蛋液浇进老伴碗里。林晓涛贼心不死地捅了捅林晓江，却被大哥用窝头堵了嘴："自个儿碗里的还没舔干净呢。"
林父搁下筷子，从中山装内兜摸出个牛皮纸信封："老三，入职要带的相片夹在粮本里了，街道开的介绍信可别折了角。"说着又往搪瓷缸里续了半瓢热水，氤氲水汽模糊了镜片，"铁路局不比煤店，衣裳得穿体面些。"
"爹放心，白衬衫早熨好了。"林杰舀着玉米糊应声，余光瞥见大嫂正翻箱倒柜。果然，林大嫂捧着件叠得齐整的的确良衬衫过来："你大哥这件衣裳才上身两回，肩线正合你身板。"
林二嫂噗嗤笑出声，腕间的银镯子叮当作响："老三要是穿这衣裳去食堂，可得揣够饭票。上回我家那口子..."话没说完就被林二哥拽了拽衣角，桌上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闷笑。
桌底下，郭晓慧的布鞋轻轻碰了碰丈夫。林杰会意，掌心覆上媳妇微凉的膝盖，转头冲林父咧嘴笑："爹，您给支点活动经费？月底发了饷一准还您。"话音未落，林母端着铝饭盒从灶间出来，盒盖上的红双喜贴画还泛着水光。
"穷家富路，这五块钱你揣着。"林父从裤腰暗袋摸出卷毛票，又添了半斤粮票压在碗底，"在单位机灵着点，见着领导..."叮嘱的话被林老太截住："咱小林打小就伶俐，用你絮叨？"老太太颤巍巍从大襟褂里摸出油纸包，层层剥开是两块桃酥，"带着晌午垫补。"
西厢房忽然传来重物落地声，接着是林晓海的干嚎。郭晓慧刚要起身，林杰已经蹿了出去，晨风卷起他未系好的衬衫下摆，露出腰间磨破的牛皮腰带——那是去年用三十斤粮票跟澡堂刘师傅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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