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10月6日清晨,莫斯科动物园的北极熊在笼中焦躁徘徊。林夏跟着安德烈穿过弥漫硫磺味的特维尔大街,救国阵线的三色旗与俄共红旗在十字路口绞成死结。柏油路面上黏着半张《明日》报,日里诺夫斯基咆哮的面孔正被无数军靴踏进泥泞。
"今天要让他们看看真正的俄罗斯!"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挥动双头鹰旗帜,他的保镖正用喷枪在坦克残骸上涂抹"收复阿拉斯加"的标语。安德烈按住林夏的肩膀低声说:"记住,这些疯子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杜普雷金广场已成沸腾的坩埚。极右翼"俄罗斯统一"党的光头党们用酒精度数96%的"旗帜"牌伏特加浇灌燃烧的路障,旁边戴圆顶礼帽的保皇派正给中世纪铠甲安装防弹插板。林夏看见有人将罗曼诺夫王朝纹章焊在T-62坦克炮塔上,镀金百合花在硝烟中泛着病态的光泽。
"东正教战士们!"扩音器里的吼叫压过坦克轰鸣,留大胡子的神父站在装甲运兵车顶挥舞圣像,"今天我们要净化被犹太佬污染的莫斯科!"他脚下的车体喷着触目惊心的标语——"用白磷焚烧第19区",那是莫斯科最大的车臣人聚居地。
安德烈突然拽着林夏扑向掩体。***在保皇派阵营炸开,穿仿沙皇近卫军制服的青年惨叫着滚出火堆,他怀中的《君主制复辟宣言》正在烈焰中蜷曲成灰。二十米外,几个戴红袖章的工人党员冷冷收回投掷臂——他们的脚边堆着印有"无产阶级专政"的***。
临时讲台是用教堂长椅和列宁纪念碑碎块搭建的悖论建筑。当民族主义者代表开始朗诵《第三罗马颂》时,共产/主义方阵突然齐唱《国际歌》。钢铁般的旋律碾碎了华丽的辞藻,保皇派们慌忙用管风琴伴奏的《天佑沙皇》进行反击。三种意识形态的声浪在广场上空厮杀,震碎了仅存的橱窗玻璃。
林夏的视网膜记录下这样的荒诞画面:举着斯大林肖像的老兵与挥舞沙皇旗帜的哥萨克并肩冲击警察防线;无政府主义者在路障上同时喷涂纳粹万字符和锤子/镰刀;戴十字架的修女将圣水浇进*******,旁边的共青团员正用《资本论》为***引火。
"看那个。"安德烈用下巴指向正在分发武器的车队。穿SS制服复刻版的黑衫军与戴红领巾的赤卫队后代共同卸下木箱,箱内AK-74步枪与古董莫辛纳甘步枪杂乱堆叠。某个箱底甚至翻出1945年柏林战役缴获的MP40***,纳粹鹰徽与红星在硝烟中诡异共处。
民族救国军的装甲车突然撞开路障。这些由前空降兵组成的极右翼武装,用红白蓝三色旗包裹着装甲,车载音响播放着肖斯塔科维奇的《列宁格勒交响曲》。林夏看见车长塔上的机枪手同时戴着东正教十字架和"苏联陆军"臂章,他的瞄准镜上贴着叶利钦漫画像制成的靶纸。
"为了俄罗斯母亲!"车长挥动镶宝石的恰西克弯刀,刀刃映出街角正在发生的暴行——群戴面罩的暴徒正把塔吉克移民拖出地下室,用带倒刺的铁丝将他们绑在路灯杆上。安德烈的手指几乎掐进林夏肩膀:"那些畜生今早就屠杀了整栋亚美尼亚人公寓。"
共产/主义战斗队突然切入暴行现场。穿铁路制服的工人用撬棍打翻施暴者,老妇人将《俄语-车臣语词典》撕成绷带包扎伤者。民族救国军的装甲车调转枪口,却在瞄准时犹豫——他们发现施救者中有三个挂着"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勋章"的老兵。
正午的太阳被浓烟染成暗红色。林夏跟着医疗队搬运伤员时,听见临时救护站里并排躺着的伤员在用不同语言咒骂。右翼分子在昏迷中呼唤着"神圣罗斯",左翼伤员则呢喃"全世界无产者"。某个腹部中弹的车臣少年突然抓住林夏手腕,用带血的手指在他掌心画出前苏联的国界轮廓。
广场西侧突然爆发骚动。保皇派们推倒了捷尔任斯基雕像,却在其基座里发现1953年的克格勃秘密档案。泛黄的文件在争夺中被撕碎,印有贝利亚签名的纸页与"俄罗斯帝国复兴计划"传单在风中纠缠飘散。某个无政府主义者趁机点燃纸堆,火焰中升腾起蓝烟组成扭曲的苏联国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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