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河面的薄冰在迫击炮轰击下裂成蛛网,1993年10月8日清晨五时四十七分,救国阵线最后的生还者聚集在阿尔巴特街23号庭院。林夏的后背紧贴着被***熏黑的普希金雕像基座,看着二十三个来自不同派系的抵抗者正在用《真理报》包扎伤口——那些印着叶利钦头像的版面此刻正吸吮着保皇派的鲜血。
"填装***间距三米!"安德烈用刺刀在冻土上划出防御线,刀刃刮到混凝土时迸发的火星,照亮了某个蜷缩在喷泉池底的少年。那孩子正往空酒瓶里灌注从伏尔加轿车油箱抽出的汽油,他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与红领巾绞成了死结。
政府军的BTR-80装甲车撞碎街垒的瞬间,十二月的寒风突然转向。燃烧的沙发与冰箱残骸被卷成火龙卷,热浪中浮动的灰烬竟隐约拼出苏联国徽的轮廓。林夏看见三个戴防毒面具的士兵从浓烟中浮现,他们的防弹盾牌上贴着麦当劳广告海报,金色拱门标志被子弹撕裂成嘲讽的嘴型。
"右侧缺口!"钢铁厂老钳工瓦西里突然嘶吼,他的假肢正在用扳手加固路障,金属关节在零下十五度的严寒中发出尖啸。六个大学生抱着建筑工地的钢筋冲上去,其中哲学系女生索尼娅的白大褂下露出印有"别洛韦日协议去死"的纹身。
正是在这个时刻,某个穿褪色坦克兵制服的身影突然跃上路障最高点。四十毫米厚的《消息报》合订本为他挡住两发子弹,飞散的纸页中,这个无名军官双手展开一面残缺的苏维埃红旗。旗帜边缘的焦痕在风中舒展如展翅的鹰隼,他对着装甲车袭来的方向发出震碎冰凌的怒吼:
"我在红旗下宣过誓,我必须成为苏维埃政权的捍卫者!此时此刻,祖国需要我们!"
这句话像带电的钢钉刺入所有抵抗者的脊髓。戴圆顶礼帽的保皇派突然扯掉右臂的三色袖章,将沙皇家族徽章塞进***引信;极右翼光头党们停止用德语咒骂,转而高唱起荒腔走板的《牢不可破的联盟》;穿阿迪达斯运动服的少年们愣怔半秒,随即发疯般将珍藏的西方摇滚磁带填入自制***的推进舱。
林夏的视网膜记录下这魔幻的十秒钟:军官手中的红旗被穿甲***击中,燃烧的布片如流星雨洒向新圣女公墓方向;七个不同阵营的抵抗者同时扑向装甲车履带,他们胸前的十字架、团徽、无政府主义标志在火光中熔成同一质地的金属;瓦西里的钢铁假肢卡进BTR-80的主动轮,飞溅的齿轮碎片将麦当劳海报上的小丑切成两半。
当幸存的政府军士兵开始溃退时,林夏在装甲车残骸旁找到了军官的遗体。这个没有留下姓名的军人仰面躺在融化的雪水中,烧焦的双手仍保持着擎旗的姿态。他的军官证被火焰舔去大半,残存的内页显示他隶属于塔曼师第12坦克团——正是三天前炮击白宫的主力部队。
安德烈用刺刀撬开军官紧握的左手,一枚布满裂痕的列宁像章正安静地躺在掌心。像章背面的铭文在血污中依稀可辨:"赠予伊戈尔·彼得罗维奇中尉 1986年切尔诺贝利抢险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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