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第九次死在诛仙台上时，终于看清了钉穿自己琵琶骨的那柄剑——玄霜剑脊上蜿蜒的裂痕，像极了她腕间消不去的红线。
"叮——"
轮回珠坠地的脆响刺破混沌，她猛地睁开眼，掌心还残留着诛仙台罡风割裂的剧痛。晨雾未散的竹舍里，案头那盏青玉莲花灯刚燃到第三重刻度，正是卯时三刻。
"又回来了。"青璃攥紧袖中藏着的半截因果签，签文依旧模糊如水中倒影。这是她拜入天衍宗的第七日，亦是轮回的第九次起点。
窗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指尖掐进掌心。紫藤帘栊被掀开的瞬间，青璃旋身将人抵在墙上，玉簪尖端抵住对方咽喉："说！为什么要杀我七次？"
被制住的少年眼尾泪痣轻颤，正是她前八世最信任的小师弟。此刻他怀中跌出的青瓷药瓶骨碌碌滚到青璃脚边，熟悉的甘苦气息漫开——正是前几世毒杀她的鸠羽散。
"师姐在说什么？"少年嗓音清越如初，"这是你每日要服的清心丹啊。"
青璃突然怔住。轮回九转，这是第一次有人带着毒药提前出现。腕间红线骤然发烫，她看见少年颈后浮现暗金色咒印，形如衔尾之蛇。
药阁檐角的青铜铃无风自动，青璃望着镜中少年后颈的咒印，想起《太虚古卷》残页上的记载："衔尾者，时之隙也。受咒者永堕轮回，唯见因果者方能破局。"
"所以你能看见轮回？"被她绑在太师椅上的少年歪着头，墨发垂落在绣着星图的绡纱外袍上，"那师姐可知晓，你每次轮回都会改变命轨？"
青璃握簪的手微滞。前八世种种如走马灯掠过：第二世她避开了宗门大比，却在炼丹时炸了炉；第四世提前揭穿魔修阴谋，反而害得整座山门陷入火海；第七世干脆叛出师门，结果被天雷劈死在东海之滨。
"每次你改变选择，因果线就会分裂出新的支流。"少年忽然挣断缚灵索，指尖点在青璃眉心，"就像此刻——"
无数金色丝线自虚空浮现，缠绕成遮天蔽日的网。青璃看见每条丝线尽头都延伸向不同的血色结局，而所有丝线的起点都系在她腕间红线上。
"此线名唤归墟引，是上古神巫抽东海龙脉炼就的至宝。"少年褪去伪装，眸中泛起苍青色火焰，"它能让人窥见三千因果，却也要付出等同的代价。"
青璃在第八次轮回时就发现了异常。每当她试图触碰宗门禁地的溯光镜，总会在次日暴毙而亡。直到这次，她在少年识海中看到惊人真相——那面号称能照见前尘的灵镜，实际是龙族逆鳞所化的镇魂器。
"三百年前仙魔大战，你们天衍宗用溯光镜抽了我族最后一条青龙的魂魄。"少年现出真容时，额间龙纹灼得青璃睁不开眼，"所谓诛仙台试炼，不过是借你们这些弟子的魂魄温养逆鳞的骗局。"
青璃腕间红线突然绷紧，剧痛中她看到更多记忆碎片：自己原是神巫族最后的血裔，归墟引选中她并非偶然。历代掌教在她灵台种下的锁魂印，此刻正随着龙息冲击逐渐碎裂。
"要破此局，需以龙魂为刃，归墟为引，斩断所有因果线。"少年掌心浮起片虚幻的龙鳞，"但代价是..."
"魂飞魄散，永绝轮回。"青璃接住那片逆鳞时，红线骤然崩散成血雾，"可若继续困在衔尾咒中，这三界众生也不过是溯光镜里的蜃影。"
诛仙台罡风猎猎，青璃看着第九次围上来的同门。执剑长老的叱骂与前世重叠："孽徒！竟敢私放魔龙！"
她轻笑出声，腕间血雾凝成归墟弓。少年化作的青龙盘踞云端，龙吟震碎溯光镜的瞬间，千万道因果线同时崩断。青璃看见无数个自己从支流尽头走来，有的白发覆雪，有的魔纹缠身，最终都化作流光汇入箭矢。
"原来这就是...真正的因果。"箭离弦时，天地寂静如太初。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只有温暖龙息包裹住她下坠的魂魄。青龙衔着半枚发光的因果签落在她掌心，签文终于清晰可见——"破而后立，晓喻新生"。
星河流转，有人看见新入门的小师妹腕间红线闪灭；有人瞥到云海中苍青龙影掠过；而在某个尚未发生的支流里，执剑长老的剑穗突然断落，坠入初绽的优昙花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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