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缩在第七区通风管道的夹角里，鼻腔里充斥着过滤芯的酸腐味。这个由二战防空洞改造的贫民窟，此刻正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呼吸税"警报。
"编号D-7712，氧气信用不足！"机械警卫的电子眼扫过蜷缩在角落的老妇人，她脖颈处的呼吸环突然亮起刺目红光。两个戴着防毒面具的执法者冲进来，用吸盘枪抽走她肺部最后30毫升空气。老妇人的皮肤瞬间灰败成石膏色，像具被掏空的蜡像僵在原地。
这是天灾纪元第三年。
当太平洋上空的臭氧层破洞扩大到覆盖整个北半球时，联合政府启动了"方舟计划"——把大气层改造成可操控的循环系统。现在每口呼吸都是明码标价，权贵们住在云端的人造生态球里，而我们这些"尘埃民"只能蜷缩在地下，靠走私压缩空气苟活。
"今天的黑市汇率又跌了。"瘸腿的老赵把半管氧气罐推到我面前，"一克黄金只能换三分钟呼吸权，那群吸血鬼......"
通风管外突然传来引擎轰鸣。我们同时扑到观察孔前，看到十八辆磁浮装甲车正在降落。车身上的保护伞标志泛着冷光，这是陈氏财团的私人武装。为首的车门升起时，戴着铂金呼吸面罩的男人踏出舱门，他脖颈处的人工鳃正在高频颤动——那是植入第三代供氧系统的标志。
"陈天豪又来挑货了。"老赵的义眼闪过数据流，"这个月第七区已经被抽走六十个氧气少女......"
我握紧口袋里温热的金属牌。那是妹妹最后留下的东西，在她被陈氏集团的采集队拖走时，这块刻着"D-114"的编号牌沾满了她的血。
深夜的走私通道弥漫着铁锈味。我贴着潮湿的岩壁潜行，前方传来女孩压抑的啜泣。三个佩戴呼吸面罩的守卫正在往运输舱塞人，那些女孩的脊椎都被植入银色导管，像一串濒死的萤火虫。
"这次的货成色不错。"守卫A弹了弹手中的平板，"特别是这个蓝眼睛的，能卖到A级呼吸舱的价格。"
我认得那个蜷缩在最角落的身影——是三天前在供水站分给我半块藻饼的小葵。她淡金色的发梢还粘着早上我帮她包扎伤口时的止血胶带。
身体比意识先动了起来。
当第一个守卫的颈动脉喷溅在岩壁上时，我才发现自己手里握着半截断裂的钛合金管。另外两人惊叫着举起脉冲枪，但子弹在距离我眉心十厘米处诡异地悬停，仿佛撞上无形的屏障。
"怪物！"守卫B突然跪倒在地，他的防毒面具正在融化，露出下面溃烂的脸，"你的呼吸...你的呼吸有毒！"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呼出的白雾泛着幽蓝。额头发烫的地方浮现出环状光纹，那些纹路像是有生命般沿着皮肤游走，最终在瞳孔处交汇成星云漩涡。
运输舱里突然警报大作。小葵脊椎上的导管自动脱落，淡蓝色的氧流从她体内倒涌而出，在我掌心聚集成跳动的光球。当光球没入我额头的瞬间，整座地下城的结构突然清晰可见——每一根通风管都是动脉，每一个制氧站都是心脏，而云端那些生态球...不过是寄生在地球表面的肿瘤。
现在我站在通风管道的破口处，下方是金碧辉煌的克莱因拍卖场。陈天豪的机械义肢正在发光，他刚刚买下了北美大陆24小时的呼吸配额。
"根据《方舟法案》第17条..."拍卖师的声音甜得像掺了蜜，"陈先生有权对配额进行二次分配..."
"启动呼吸税系统。"
我的低语被穹顶的共振结构放大成雷鸣。陈天豪脖颈处的人工鳃突然爆出电火花，他镶满钻石的铂金肺叶冲破胸腔，在拍卖场上空分解成无数光粒。那些光尘重新编织成一张水晶卡，稳稳落在我染血的掌心。
整个会场陷入死寂。直到第一个名媛发出海豚般的尖叫，人群才像炸开的蚁穴般混乱。二十个保镖同时举起武器，但他们的子弹在空气中凝结成冰晶，噼里啪啦砸碎在水晶吊灯上。
"呼吸税计算公式很简单。"我踩着虚空阶梯走下，每一步都让地砖浮现出古老的地图纹路，"基础费率每分钟100克黄金，恶意垄断加收300%惩罚性利息，种族灭绝行为..."我瞥向运输舱里那些氧气少女，"...直接抽干所有脏器氧储备。"
陈天豪像条脱水的鱼在地毯上抽搐。他的皮肤开始片片剥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合金骨架——这老东西居然把80%的器官都替换成了机械部件。
"救...救我..."他电子眼疯狂闪烁，"我可以给你S级生态舱...不，整个亚洲区的代理权..."
我蹲下来拍了拍他正在融化的脸："知道为什么抽氧从你开始吗？"指尖亮起幽蓝光芒，空中浮现出三百多个少女的虚拟影像，"去年你派人去南极摧毁最后一片天然冰层时，她们本该拥有的未来就被你吃了。"
拍卖场的穹顶突然炸裂，露出外层空间密密麻麻的氧气采集站。那些巨型水母状的机械体正在调转方向，把采集口对准我的位置。
"现在进行债务重组。"
随着我抬手虚握，云端突然传来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十二座S级生态球同时破裂，裹着貂皮的贵妇们像气球般飘向真空。她们脖颈处的呼吸环亮起刺目红光，所有被掠夺的氧分子化作蓝色洪流，涌向地下城锈迹斑斑的通风口。
地面开始震颤。在无数直播镜头的注视下，枯萎的梧桐树抽出新芽，干涸的密西西比河重新泛起波涛。沙漠上空降下甘霖，而那些被混凝土封死的天空，终于透出一缕暌违三年的阳光。
"不可能！"某个科学家在直播连线下尖叫，"大气环流模型至少要十年才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我正把玩着地球的全息投影，八大洋五大洲的季风带在我指间流转。当东京湾的飓风突然转向首尔时，所有质疑者都闭上了嘴。
突然，三十架隐形战机穿透云层。机腹弹出的不是导弹，而是成箱的金条——这是联合政府的紧急预案。
"够支付全人类呼吸费吗？"总统的虚拟影像在颤抖。
我打了个响指。金条在空中熔化成金水，浇筑成巨大的中指雕像，轰然矗立在自由女神像的废墟上。
"温馨提示。"我对着全球直播镜头微笑，"现在起改用生命值支付——每句谎言扣十年寿命，每次背叛抽二十斤骨髓，至于种族灭绝爱好者..."瞥了眼正在碳化的陈天豪，"建议直接预订火星殡仪馆套餐。"
当最后一丝蓝光回到我体内时，天空降下金色光幕：
【全球氧储备恢复至灾前水平】
【大气层自净系统已激活】
【是否开启生态重启计划？】
拍卖场废墟里，幸存者们像朝圣者般跪倒在地。小葵跌跌撞撞地跑来，她脊椎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哥哥..."她湛蓝的瞳孔倒映着我额头的星环，"你现在是...是氧气之神吗？"
我望向正在自我修复的天空。成群结队的候鸟突然出现在云端，它们已有三年未曾造访这片大陆。当第一缕未经过滤的阳光洒在少女发梢时，我听见地壳深处传来古老的心跳。
"不。"我擦掉小葵脸上的血污，"我只是个讨债人。"
全息屏幕突然疯狂闪烁。在火星殖民地的直播画面里，那些本该死于缺氧的财阀元老正在重组身体。他们的机械骨架包裹着幽绿光晕，背后展开的离子翼在真空中划出诡异轨迹。
"警告！警告！"地球投影突然变成血红色，"检测到地外文明干涉......"
我捏碎手中正在异变的水晶卡，看着碎屑在指间燃起黑色火焰。这场游戏果然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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