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上空的烟圈在暮色中缓缓消散，像上帝弹落的烟灰。我蹲在自由女神像残破的王冠上，指尖摩挲着从陈天豪肺叶里剥离的量子芯片。小葵的神经索缠绕在火炬尖端，正将监测数据投射到云层：
"地核转速降低了0.0003%，相当于每世纪减短一秒。"
海风送来咸腥的锈铁味，远处漂浮的汽车坟场正被潮汐推向曼哈顿。一只机械螃蟹爬上女神像的眼窝，它的钛合金螯肢夹着半张泛黄的报纸，头条标题在暮光中若隐若现——《臭氧层崩溃倒计时：730天》。
"哥哥，海底的震动频率在模仿心跳。"小葵突然收紧神经索，云层投影裂变成声波图谱，"每分钟72次，和你的脉搏同步。"
我按了按太阳穴，那里有蓝光顺着血管流动。自从掌控大气层终端，地球的每次呼吸都与我共振。但当海沟深处的律动传来时，却感觉像有另一个自己在黑暗中苏醒。
潜入马里亚纳海沟的过程像坠入巨型沙漏。潜艇外壳在万米深处吱呀作响，荧光水母群掠过舷窗，触须上粘着未降解的塑料微粒。小葵调出全息地图，冷战时期的深海基地标志在黑暗中闪烁。
"1983年，苏联在此处失踪了三艘科研潜艇。"她的指尖划过加密档案，"解密文件显示他们发现了......"
潜艇突然剧烈颠簸。窗外浮现出蜂窝状的金属结构，每片六边形舱室都嵌着褪色的镰刀锤子徽章。更诡异的是，那些本应锈蚀五十年的舱壁上，爬满散发幽蓝微光的珊瑚状生物。
"机械珊瑚。"我触碰舷窗，指尖的蓝光与珊瑚共鸣，"它们的生长纹路和陈氏集团的纳米虫同源。"
当潜艇停靠在主舱门时，气压表开始疯狂跳动。门缝里渗出粘稠的蓝液，在空中凝聚成模糊的人形。那是个穿着苏联军装的虚影，他胸前的勋章编号让我瞳孔骤缩——D-114，和妹妹的编号牌完全一致。
"达瓦里希。"虚影的俄语带着电子杂音，"你来得太晚了。"
虚影挥手展开全息投影。1983年的影像里，苏联科学家正从海沟岩层中切割出某种晶体。那东西像蓝宝石雕琢的心脏，脉动时释放的气泡让潜水钟内的水草疯狂生长。
"我们称它为深蓝之心。"虚影的指尖穿透影像，"它能将水分子分解为超纯氧，但接触活体组织会引发......"
画面突然切换。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在吸入气体后，肺部逐渐结晶成蓝宝石。研究人员惊慌的脸被冰霜覆盖，最后整个基地淹没在暴走的氧气洪流中。
"陈天豪的祖父当时是顾问。"虚影指向某个穿西装的亚洲人，"他偷走了三克样本。"
潜艇突然警报大作。机械珊瑚正在融化舱壁，蓝液渗入控制台形成苏联军徽。小葵的神经索刺入中控系统，破译出最后一段日志：
【1991.12.25】美方提供新型纳米虫，声称能遏制深蓝之心暴走。但我们发现它在改写珊瑚基因......
"改写成了氧气监控系统。"我碾碎手心的冰晶，"所谓臭氧层修复计划，不过是陈氏家族把地球变成氧气监狱的幌子。"
海底突然亮如白昼。机械珊瑚群集体转向，露出中央的蓝水晶心脏。它的表面浮动着人脸，仔细看竟是历代陈氏掌门人的面容。心脏每搏动一次，就有纳米虫组成的黑潮从裂缝涌出。
"爷爷辈的棺材板压不住了。"我划破手掌，让血滴在控制台上，"小葵，给全球直播镜头加个滤镜。"
血珠接触蓝水晶的瞬间，海沟裂开深渊巨口。十二具青铜棺椁缓缓升起，棺盖上的星图与陈天豪的铂金肺叶完全一致。最先开启的棺木中，伸出覆盖青苔的机械触手。
"氧气暴君第一形态。"小葵将数据流导入我的视网膜，"结合了苏联科技与史前文明......"
触手突然刺穿潜艇。在氧气即将爆燃的瞬间，我抓住小葵跳入深海。液体在皮肤表面形成蓝膜，每根神经都与海水共鸣。机械触手追来时，我打了个响指，方圆百里的氧分子突然凝固。
"你知道吗？"我踩在青铜棺椁上，"氧气最讨厌被关起来。"
凝固的氧气层开始坍缩，将触手压成金属薄片。蓝水晶心脏发出刺耳鸣叫，纳米虫群化作陈天豪的虚影："你以为自己真是救世主？不过是深蓝之心选的傀儡！"
我伸手插入心脏表面，抓出团跳动的蓝色火焰。那些被困五十年的苏联科学家灵魂在其中哀嚎，他们的记忆顺着火焰灌入脑海——陈氏集团如何在冷战期间操弄两大阵营，将深蓝之心伪装成末日救赎。
"剧本不错。"我捏碎火焰，"可惜导演该换人了。"
海底突然陷入绝对寂静。所有机械珊瑚停止脉动，蓝水晶心脏表面浮现出妹妹的脸。她脖颈处的编号牌闪着微光，与深蓝之心的律动完美同步。
"哥哥..."幻象发出真实的声音，"把我从深蓝之心释放......"
小葵的神经索突然绷断，她咳着血沫大喊："别听！是心脏在模拟......"
但已经太迟了。
我的手掌不受控地按上心脏。蓝光顺着血管逆流，眼前浮现出妹妹被拖走的场景：陈氏集团的采集队，编号牌溅落的血滴，还有她最后的口型——"快逃"。
"你妹妹不是被随机选中。"陈天豪的幻象从心脏里渗出，"林氏家族才是深蓝之心的初代宿主，她的基因是完美催化剂......"
海底突然升起无数水晶棺，每具都沉睡着与我面容相似的人。最早的记录可追溯到商周时期，那些先祖的尸身被蓝水晶包裹，胸口刻着相同的星图。
"每隔百年，深蓝之心就要更换容器。"幻象的手穿透我胸口，"你逃不过家族宿命。"
剧痛中，我看到地核深处伸出水晶锁链。它们缠绕住历代先祖的棺椁，最终汇聚成我脖颈处的呼吸环。小葵的呼喊变得遥远，氧气不再是力量源泉，而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毒药。
"现在，成为新纪元的基石吧。"陈天豪的声音混杂着机械音，"你的意识将永远......"
枪声。
幻象突然碎裂。小葵举着苏联制的水下手枪，枪口还冒着蓝烟："达瓦里希，别忘了真正的氧气——"
她吻上我龟裂的嘴唇。
游离的氧分子在齿间炸开，深蓝之心的枷锁出现裂痕。我望进她瞳孔深处的星图，那里映照出妹妹最后的微笑。
"所谓宿命......"我扯断水晶锁链，"不过是祖宗放的屁！"
蓝水晶心脏开始融化。历代陈氏掌门的虚影在哀嚎中蒸发，青铜棺椁自动解体成金属洪流。我抓住其中一道洪流，将它锻造成横跨太平洋的巨剑。
"你们喜欢氧气监狱？"我挥剑劈向近地轨道，十二座生态球同时炸成烟花，"那就永远活在牢笼里！"
陈天豪的虚影在太空中重组，却被我掷出的巨剑钉死在月球表面。他的机械肺叶在真空中爆裂，纳米虫群化作流星雨坠落地球。
小葵游到我身边，神经索缠绕着恢复原状的深蓝之心："它现在很温顺。"
"不。"我按上心脏表面，蓝光中浮现苏联科学家的虚影，"是终于自由了。"
海底升起纪念碑，生锈的潜艇与机械珊瑚交融成雕塑群。最后一位苏联军官的虚影向我敬礼，消散前留下句话：
"达瓦里希，伏特加埋在第三个通风口。"
当我们浮上海面时，朝阳正撕开云层。没有直播镜头与欢呼人群，只有成群的信天翁掠过疮痍大地。小葵忽然指向东方，马里亚纳海沟的位置升起彩虹，水雾中隐约有蓝光闪烁。
"它们在唱歌。"她侧耳倾听，"用我们祖先的语言......"
我望着掌心流动的星图，那里还剩最后一道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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