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斋里的笔墨纸砚见证着裴莹玥与陆衍衡的针锋相对。
每当夫子转身板书，陆衍衡便将纸团砸向裴莹玥的后脑勺，裴莹玥则会在背书时故意抢他的话头，清脆的童声在课堂上此起彼伏，搅得满堂哗然。
这日，陆衍衡趁裴莹玥起身交作业，偷偷将墨汁泼在她的坐垫上，等她一屁股坐下，雪白的襦裙顿时洇开大片墨渍。
“陆衍衡！”裴莹玥尖叫着转身，杏眼圆睁，“你个混蛋！”
陆衍衡则是很享受她这种暴跳如雷的模样，笑嘻嘻地摊开手说：“抱歉，刚刚手抖了一下，还没来记得告诉你坐垫上有墨汁，你就做下去了。”
“合着还是我的错了！”裴莹玥简直气炸了，抓起桌面上的砚台就砸过去。
陆衍衡闪得快，墨汁洒了周围一圈，无辜的人都被染成了斑点狗。
但却没人敢上去阻止，只能纷纷退到一边，默默地看着裴莹玥举着扫帚奋力追打陆衍衡。
“混蛋，别跑，我要打死你！”
“来呀，来抓我呀！略略略……你抓不到我，你也打不着我，哈哈哈……”
陆衍衡一个不慎直直撞入了夫子的怀里，笑声嘎然而止。
夫子低头瞧着这两个水火不容的娃，微微蹙眉：“你们两个随我来。”
夫子领着两个气喘吁吁的孩子来到后院的老槐树下，斑驳树影落在青石板上。
他没急着训斥，指着满地的落叶道：“今日，你们负责把这院子里的落叶全部打扫干净，必须扫干净了才能下课回家。”
两人自然就没在怕的，当下就去拿扫帚，只是两人却又因为抢同一把扫帚险些打起来。
若非夫子慢悠悠地道了句：“如果你们希望用手去捡落叶的话，就大力点，最好把扫帚给抢断了，这样才公平！”
最终陆衍衡先松开手：“哼，好男不与女斗！”
裴莹玥也恶狠狠地瞪回去：“就凭你，给我提鞋都不配！”
两人各自冷哼，各自往反方向走，各自扫各自的落叶，但却因为太过于各自分开，所以这边扫完那边的落叶又下来了，以及谁都不愿意去扫临界的那点落叶。
夫子饶有兴致地坐在石凳上看着这两娃，脸上是难得耐心，摸着胡子说：“天快黑了，落叶还没扫完，你们是不打算回家了？”
这下好了，两人的怒意再次毫不犹豫地指向对方。
“都怪你！”
“都怪你！”
两人愣住，又反应过来齐声道。
“明明是你不肯扫那堆叶子！”
“明明是你不肯扫那堆叶子！”
两人再度一愣，怒从中烧。
“你干嘛学我说话！”
“你干嘛学我说话！”
夫子见两人又掐起来了，从容地从袖中摸出两枚糖糕，分给二人，温和道："知道为何罚你们扫落叶吗？"
陆衍衡盯着糖糕出神，裴莹玥却别过脸去。
"落叶积多了会坏了书斋的地气，就像怨气积久了会伤了同窗情分。"
夫子将糖糕塞进他们手里，"去，把对方襦裙上的墨渍洗干净。"
陆衍衡第一时间拒绝道：“我才不会给女孩洗裙子！”
裴莹玥也跟着说：“我也不会给人渣洗衣服！”
夫子捋着胡须，忽然指向槐树杈间的鸟窝："你们看，那对麻雀去年还在争地盘，今年却同窝孵了三只雏鸟。"
陆衍衡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两只灰雀正交替着往窝里送虫：“它们是鸟，怎能相提并论！”
裴莹玥不以为然道：“有些人连鸟都不如！”
陆衍衡又炸了：“你再说一次！”
裴莹玥就没怕过：“说就说，有些人连鸟都不如！”
陆衍衡气得掀袖子，被夫子拉住：“今日是你先在别人的坐垫上到墨汁在先，理应赔罪！”
裴莹玥终于消了一点气：“只要你给我跪下磕三个头，我就可以既往不咎！”
陆衍衡对着她怒吼：“你做梦，小爷就是死都不会给你磕头！”
旋即，他扭头就对夫子说：“洗就洗，谁怕谁啊！”
还没等裴莹玥反应过来，上去就去扯她的襦裙，一瞬间把裴莹玥给吓得尖叫：“啊！你做什么，流氓，混蛋，去死！”
裴莹玥自幼耳濡目染裴凌霄的练武，潜意识就已经对陆衍衡动了手，一巴掌呼得他愣是连转了几个圈才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是要洗裙子，打我作甚！”
这下可把夫子给整迷糊了，这两孩子咋就这么难搞呢！
这会儿刚刚挨了打，还没喘口气就上去了，裴莹玥也不是吃素的，两人愣是扭打在一起，难分难舍，夫子想上去拉开愣是挤不进去，还因此连带被两孩子打了几巴掌踹了几脚。
若非前来寻人的沐梓音瞧见，厉声呵斥，估计两人还得打个没完没了了。
沐梓音冲上前分开纠缠的两人，指尖还带着修复古籍时沾染的浆糊痕迹。
陆衍衡脸颊通红，嘴角挂着被裴莹玥抓伤的血痕，却仍梗着脖子喊：“娘亲，她打我！”
裴莹玥发髻散乱，裙摆还滴着水，指着他反驳：“是他先动手扯我衣服！”
夫子揉着被踹疼的腰，无奈地将事情经过道出。
沐梓音听着，目光从儿子倔强的脸上移到裴莹玥委屈的泪花，忽然想起多年前陆方洲也是这般固执，不肯低头认错。
她蹲下身，从袖中掏出帕子，先替裴莹玥擦去额角的尘土，又轻轻按住陆衍衡的伤口：“疼吗？”
少年的眼泪突然决堤：“娘亲不要我了！”
哭声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裴莹玥看着陆衍衡颤抖的肩膀，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
沐梓音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闻到陆衍衡身上沾着的墨香，还有裴莹玥发间淡淡的皂角味。
脚步声由远及近，陆方洲和裴凌霄几乎同时赶到。
陆方洲看见儿子受伤，顿时脸色铁青，冲过去质问：“谁把衡儿打成这样？”
裴凌霄则先查看女儿有没有受伤，余光瞥见沐梓音温柔地替陆衍衡包扎，心口莫名发紧。
夫子生怕得罪这两尊大佛，慌忙解释事情原委。
裴凌霄率先打破沉默：“玥儿，向陆少爷道歉。”
女孩咬着唇，小声说：“对不起。”
陆衍衡红着脸嘟囔：“不必道歉，是我先泼的墨汁，就当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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