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贱籍验尸官

1.

腐尸的酸臭味浸透了三重麻布,沈不言的橡胶手套划过第六根肋软骨。解剖台无影灯刺得他眼眶发酸,培养皿里分离出的心肌细胞正在疯狂抽搐。

"肌钙蛋白超标值237%,室颤阈值突破临界点..."他对着录音笔呢喃,指尖突然传来灼烧感。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屏幕跳出鲜红警告:【毒理检测异常!立即撤离!】

"砰!"

胸腔炸裂的剧痛来得猝不及防。沈不言最后的视野里,是解剖刀折射的冷光,以及培养液中浮现的诡异符文——那分明是半个狼头图腾。

青铜刀柄的寒气渗入掌纹时,沈不言听见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月光从义庄漏顶的破洞浇下来,在停尸台积成一汪惨白的水洼。残缺的招魂幡拍打着他后颈,幡尾沾着黑褐色尸液,在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迹。

"叮——洗冤录系统激活成功。"

机械音在颅腔内炸响的瞬间,记忆如淬毒的银针刺入太阳穴。这具身体的主人原是长安县贱籍仵作,三年前因勘破齐王谋反案遭报复,妹妹沈无瑕被扣在平康坊当人质。此刻掌心厚厚的茧子提醒着他:原主至少握了十年验尸刀。沈不言乃仵作之流,身处贱籍之列,隶于隶属地方县衙,充任仵作之役。其业专司验尸断伤,整日与尸骸为伍,虽为刑狱所需,却为士大夫所不齿。唐律明载,仵作子孙世代不得应科举、入仕途,故非贫无立锥、走投无路者,孰愿操此不洁之业,累及后世永绝功名之望?

"沈仵作,该给太子殿下请平安脉了。"

木门轰然碎裂的声音惊飞了屋顶寒鸦。绯袍官员踏着血脚印走来,金鱼袋在腰间叮当作响——三品大理寺少卿崔琰,左眼睑有道蜈蚣状的旧疤,据说是当年齐王用金簪划的。

沈不言的喉结动了动。停尸台上那具肿胀的尸体正在渗出黄绿色汁水,太子的蟒纹常服被尸液泡得发亮,十指指甲泛着诡异的青紫色。这场景他在现代见过太多次:***中毒的典型症状。

"验不出急症..."崔琰的护甲划过尸身咽喉,在锁骨剜出个血窟窿,"你妹妹的指头就该换地方长了。"他身后的宦官抖开黄绫,朱笔点在"突发心疾"四个字上,墨汁晕染得像凝固的血。

沈不言突然按住太子下颌。尸僵尚未形成,银簪捅入喉管的瞬间,带出的腐液溅在他眼皮上。前世在法医实验室熬过的三千个深夜化作本能:角膜轻度浑浊,死亡时间不超过四个时辰;尸斑指压不褪色,与宦官上报的"子时暴毙"足足差了两刻钟。

"大人,可否取些姜汁?"他忽然转身。崔琰眉心一跳,看着这个素来唯诺的贱籍捧起痰盂,竟将银簪探入黑褐色呕吐物。簪头触到姜汁的刹那,幽蓝荧光如鬼火般窜起。

"***遇姜汁显色。"沈不言抹了把脸,腐液在袖口擦出蜿蜒的痕迹。指甲缝里黏着半片染血织锦,狼头图腾在月光下泛着金芒——这分明是突厥王庭密探的符文布!

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沈不言抬头时,正撞见崔琰袖中寒光一闪,那是金吾卫特制的袖里箭。少卿眼睑上的疤痕抽搐着,像条嗅到血腥的蜈蚣。

2

银簪捅破喉头软骨的瞬间,沈不言听见了尸体的控诉。

那是气管里未散尽的啸鸣,混着腐败血沫滴在象牙笏板上的啪嗒声。月光从义庄漏顶的破洞斜切下来,照得太子脖颈处的尸斑宛如勒痕——这具尸体在说话,用现代法医才懂的密码。

"角膜轻度浑浊,尸斑指压不褪..."他沾着腐液的手指在虚空中比划,忽然僵住。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涌上来:唐代根本没有角膜这个词,原主该说的是"目翳"。

"沈仵作。"大理寺少卿崔琰的护甲敲在柏木棺材上,"本官的耐心,比东市胡商砧板上的羊肉还薄。"

沈不言的余光瞥向窗外。三个佩障刀的金吾卫正把妹妹按在井台边,少女腕上的银铃铛沾满泥浆。那是他穿越苏醒时,唯一系在义庄横梁上的物件。

"请大人赐姜汁三合,陈醋半升。"他忽然伏跪在地,额头贴着冰凉的血脚印。这个姿势让他看清太子蟒袍下摆的褶皱——布料呈放射状撕裂,分明是毒发抽搐时被靴跟反复摩擦所致。

崔琰的麂皮靴尖挑起他下巴:"你要在太子尊躯上摆宴?"

"验毒。"沈不言任由痰盂里的腐液溅上绯色官袍,"若太子确系心疾暴毙,小人愿自断右手谢罪。"

当银簪浸入姜汁的刹那,义庄梁柱上的镇魂铃突然齐鸣。

幽蓝荧光顺着簪身蛇行而上,在簪头凝成滴鬼火。沈不言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系统光幕在视网膜上炸开:【***浓度12.7mg/L,超过致死量3倍】。这具尸体简直是个毒药罐子,太子死前至少服用了三钱附子膏。

"妖术!"宦官总管尖利的指甲掐进他肩胛骨,"来人!把这..."

"且慢!"崔琰的袖里箭抵住宦官喉结,"高公公,当年齐王用五石散毒杀先帝时,您也是这般急着灭口么?"

沈不言趁机刮取死者胃液。指甲缝里突然刺痛,半片染血的织锦勾住倒刺。狼头图腾在月光下泛着金芒——这花纹他在现代实验室见过,就在猝死前检测的那份突厥古墓出土的裹尸布上。

"子时三刻,突发心疾。"高公公的朱笔戳破宣纸,墨汁溅在太子青紫的唇上,"沈仵作,您妹妹的庚帖可还在教坊司的砧板上呢。"

屋外突然传来弩机扣弦声。沈不言扑向妹妹时,三支淬毒的箭矢钉入他方才跪坐的位置。崔琰的袖箭精准刺穿窗纸,外面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带人犯回大理寺!"高公公的嗓音变了调。金吾卫破门而入的瞬间,沈不言将织锦塞进妹妹的银铃铛,系统提示音刺破喧嚣:【触发隐藏任务:突厥狼卫的密信(0/1)】

3

戌时的梆子声撞碎宫墙时,沈不言正在解剖刀上嗅到阴谋的腥味。

系统光幕在视网膜炸开:【新手任务完成,奖励乙醇提取瓶(唐代兼容版)】。他摩挲着琉璃瓶上的波斯纹路,这分明是穿越前实验室失窃的那批文物——编号ST-079的瓶底还刻着他的指纹。

"哥!"

柴房传来的碎裂声裹着血腥气。沈不言踹开门的刹那,八仙桌下的血手印还在蠕动,妹妹的杏色披帛缠在窗棂,沾着靛蓝染料。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遇险时用染坊颜料标记方向。

"喀嚓。"

靴底碾过碎瓷片的声响从屋顶传来。沈不言突然俯身,淬毒袖箭擦着发髻钉入柏木梁,箭尾狼头的金箔正在剥落——与太子指甲里的织锦不同,这狼眼镶的是吐蕃绿松石。

"出来!"他甩出解剖刀,刀刃精准挑开瓦片。月光漏下的瞬间,窥见刺客腕间的刺青:狼头下方多出道弯月,正是突厥左贤王部的标记。

系统警报骤响:【敌意生命体x9,建议兑换《长安地下水道图》】。沈不言却摸向怀中太子的胃液样本,琉璃瓶里悬浮的颗粒物在月光下泛紫——这是西域独产的曼陀罗花粉。

"要活的!"房顶传来变调的汉话,带着粟特口音。沈不言瞳孔骤缩,这声音他在大理寺死牢听过。那日验查兵部侍郎尸体时,隔壁囚犯啃着老鼠骨头哼安国小调,脚镣上刻的正是弯月狼头。

第一支弩箭破窗时,他翻身滚入灶台。箭簇没入陶瓮,腌菜汁混着毒液嘶嘶作响。沈不言突然想起妹妹昨日塞给他的胡饼——面皮下压着半片突厥织锦,边缘用血画了三个圆圈。

"三个时辰..."他喃喃着扯开衣襟,胸膛赫然浮现红斑,形状与太子尸斑如出一辙。系统光幕突然血红:【宿主中毒,剩余寿命:2小时59分】。

"这就对了。"沈不言反而笑起来。他早该想到,那些人在妹妹的银铃铛里下毒,等的就是此刻——当他触碰太子胃液时,曼陀罗花粉通过皮肤渗入血脉。

屋顶传来重物坠地声。沈不言趁机攀上房梁,在炊烟熏黑的椽木间摸到凹痕。三个歪扭的汉字映入眼帘:醴泉坊。这是原主留下的暗号,指甲划痕里还嵌着金屑——只有宫内匠作监能熔炼的九成赤金。

"轰!"

瓦片暴雨般砸下。领头刺客的弯刀劈开灶台,刀柄镶嵌的夜明珠照出沈不言惨白的脸。"解药在醴泉坊?"那人刀尖挑开他衣襟,"交出太子爷的..."

惨叫声突兀响起。刺客腕间的弯月狼头突然渗血,整条手臂诡异地反向折断。沈不言嗅到熟悉的沉香味——崔琰的袖箭钉在房梁上,箭尾系着妹妹的银铃铛。

"跑!"西北角传来少女的嘶喊。沈不言撞开后窗时,看见沈无瑕倒挂在槐树上,裙摆的银线刺绣割破夜色。那是用他给的乙醇提取瓶改装的暗器,每根丝线都淬了***。

追兵在巷口分成三股。沈不言冲进醴泉坊的瞬间,坊门石柱上的抓痕刺痛眼眶——三道深沟,与太子尸体的指甲裂痕完全吻合。

更鼓声吞没了身后的喊杀。他跪在坊墙阴影里,掏出太子的胃液样本。月光穿过琉璃瓶,在地面投出扭曲的光斑,渐渐聚成四个血色小篆:玄武门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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