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晨夕学园对面的“小小咖啡馆”内，林烬靠窗而坐，细碎的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桌面上洒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突然，手机屏幕亮起，是洛珈的消息：“到校门口了。”
仅仅三分钟后，咖啡馆的玻璃门“哗啦”一声被推开，洛珈脚踩着细高跟，步伐急促地走进来。
她穿着黑色风衣，下摆随着她的动作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菜单“哗啦啦”作响。
很明显，她是彻夜未眠，眼下泛着浓重的青黑。
“说吧，什么事？”洛珈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扯开风衣拉链，露出里面的黑色吊带 ，“我很忙，没功夫闲聊，墨影的定位信号彻底消失了，组织动用了所有资源……”
“给。”林烬打断了她，摊开掌心，六颗细小的银沙在晨光中悬浮着，每一粒都萦绕着极淡的紫雾，如梦似幻。
“这……梦之沙？”
洛珈的瞳孔骤然缩紧，眼中充满震惊，她的指尖几乎是颤抖着悬在银沙上方，“你从哪儿弄来的？黑市现在一粒炒到三千万，有价无市！”
“姐姐的遗物。”林烬面不改色地撒谎道，“在她衣柜的暗格里找到的。”
洛珈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取出真空匣子，将银沙装入其中，口中喃喃：“林初瑶居然藏着这种东西……” 说到这儿，她突然抬头，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地盯着林烬，“你确定只有这些？”
“嗯。”林烬神色平静，不着痕迹地避开她审视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实际上，他自然不会把所有梦之沙都交给洛珈。
这梦之沙隐月特意交代不能乱用，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虽然他年纪小，但也懂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他能给出这六粒，还是看在星幕的份上。
昨夜，他费了一番功夫分离出六粒，剩余的仍保留在沙漏虚影当中，稳妥地放在月轮徽章的空间里。
这徽章不仅是月轮组织成员的身份象征，其内还有很大的储物空间。
他把姐姐的日记本、信、照片、游乐场门票以及黑色匣子，还有叶诗黎赠送的银星布偶，统统放进了徽章空间。
“谢了。”洛珈将匣子贴身藏好，语气难得郑重，“有了这个，组织就有把握救出被困的墨影。”
忽然，她轻笑一声，指尖轻轻划过林烬的手腕，“不过你最好祈祷他还活着——湮灭之地的混沌能量，连猎梦人的净化特性都能腐蚀。”
林烬想起昨夜在月轮会议上看到的星图，神色一凛，说道：“等救出他，我还有事要告诉你。”
“好！保持通讯畅通！”
洛珈起身时，风衣带起一阵香风，她迅速推开玻璃门，消失在了街道的转角。
林烬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片刻后摸出手机拨通星幕的号码。
“嘟嘟”声响了三声后，听筒里传来星幕一贯清冷的嗓音：“林烬，我不在咨询室，回家了。”
她似乎正在忙，话一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回家？林烬盯着手机屏幕，瞬间明白过来星幕说的“回家”应该是指——鸢尾花家族。
她应该是回家族寻求帮助了，看来她真的很担心墨影。
可既如此，洛珈为何说她和墨影之间关系不好？这个疑问在林烬心中挥之不去。
……
离开咖啡馆时，晨雾已渐渐散去，晨夕学园的红砖墙在阳光下泛着暖意。
林烬穿过操场，路过公告栏时，海报上“两周后校庆晚会”的字样猛地刺痛了他的双眼，让他眼眶发紧。
隐月说过紫月之夜就在两周后降临。想到这儿，他突然改变方向，朝着教师办公室走去。
班主任郑水清的茶杯在办公桌上升腾着热气，看见林烬时，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亮，笑着招呼道：“林烬？这么早来找老师什么事？最近上课状态不错，没有打瞌睡，旷课次数也少了，看来你是想清楚了。”
林烬盯着老师保温杯上的卡通贴纸，喉间像塞了团棉花，艰涩道：“郑老师，校庆能不能……取消？”
“嗯？”郑水清疑惑地推了推眼镜，“为什么？校庆晚会可是学校的传统，况且这档事老师也做不了主……”
“我觉得……”林烬想起黑市拍卖会的螺口，破晓组织的活人献祭在记忆里灼烧，“最近学校附近不安全，新闻说有不明气体泄漏。”
郑水清愣住了，随即忍不住笑出声：“傻孩子，那是市政施工的谣言，别担心。”她拍了拍林烬的肩膀，“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值得表扬。”
办公室的吊扇在头顶“吱呀”作响，林烬望着窗外正在搭建的校庆舞台，心里焦急，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破晓组织”、“紫月之夜”这些词。
那些在月轮会议上清晰无比的星图，此刻在现实世界的阳光里，显得如此荒诞离奇。
“没别的事的话，回去上课吧。”郑水清转身整理教案，保温杯上的卡通贴纸在光线下扭曲成诡异的残日标志。
林烬走到门口又停下，指尖不自觉地抠进掌心，沉声道：“郑老师，校庆晚会那天，如果发现异常情况，请立刻带着同学们离开学校。”
“异常？”郑水清皱眉，“学校安保很严格，放心吧。”
走廊传来上课铃声，林烬望着老师转身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自己像个试图用童话说服成人的孩子。
紫月之夜的威胁，破晓组织的阴谋，还有姐姐藏在月轮徽章里的秘密，都像梦之沙一样，在现实的阳光下渐渐虚化。
或许，比起说服大人，他更该做的，是在紫月升起前，亲手守住晨夕学园的旧祭坛——那个连接着古早封印节点的第十三处献祭点。
上课铃响第二遍时，林烬转身走向教室，校服口袋里的月轮徽章突然发烫，仿佛在提醒他，有些真相，注定只能在紫月的阴影里揭晓。
……
深夜，人道组基地。
洛珈站在螺口投射仪前，看着梦之沙在仪器中掀起幽蓝风暴。墨影的定位信号在湮灭之地边缘忽明忽暗，像随时会被黑暗吞噬的烛火。
“组长，螺口稳定率69%。”下属递来数据板，“但根据测算，湮灭之地的混沌能量会持续腐蚀——”
“闭嘴。”洛珈将齿轮项链扯下，任由六枚紫色齿轮嵌入仪器，“墨影那家伙，就算只剩半口气，他也会爬回来。”
螺口轰然打开的瞬间，洛珈听见仪器过载的尖锐蜂鸣，那声音仿佛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营救行动即将拉开帷幕的前奏 。
……
一周后。
深灰色云层遮住了月亮，街道上的路灯在潮湿的夜风中明明灭灭。
林烬踩着满地梧桐叶往家走，鞋跟碾碎枯叶的声响里，混着某种金属摩擦的细响——
不是错觉，是尾椎骨传来的刺痒，那是“视界·感知”在警示危险。
他突然转身，背后三米处的巷口阴影里，一个戴着恶鬼面具的身影骤然定格。
面具上的“六道轮回纹”泛着青灰微光，眼洞深处两点幽蓝如鬼火明灭。
“跟了三条街。”林烬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校服口袋里的月轮徽章，掌心传来的热度让他略感安心，“畜生道的杂碎？”
恶鬼面具下传来低哑的笑声，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小崽子倒是警觉。”那人往前踏出半步，黑色风衣下摆翻卷，露出缠满绷带的手腕，“不愧是林初瑶的弟弟，嗅觉比拉奇多还灵。”
潮湿的夜风掀起巷口的广告布，荧光灯在面具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你是谁？”林烬眯眼，“跟踪我想干什么？”
“明知故问。”恶鬼亥的声音突然冷下来，面具上的轮回纹开始渗出黑雾，“交出梦之沙，我留你全尸。”
“梦之沙”三个字如重锤击中太阳穴。
林烬只觉血液冲上头顶，第一个念头是洛珈的背叛——除了她，没人知道他拥有梦之沙。
但紧接着，“视界·洞悉”的因果解析如潮水般涌来，他“看见”对方缠满绷带的手腕内侧刻着“亥”字，那是六道·饿鬼道·十二地支的标记。
“你是饿鬼亥。”林烬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惊讶的冷静，“我猜猜，你应该就是那个‘内鬼’，雾鸦在六道的联络人，对吧？”
他已经加入了六道·人道组，内部的一些信息他当然可以知道。
过去一周，星幕都没有来心理咨询室，训练的日程被迫搁置。
这段时间，林烬就一头扎进六道组织庞大的资料库，查看了很多权限内可以阅览的档案，试图从字里行间拼凑出组织的全貌，挖掘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秘密。
听了林烬的话，恶鬼亥的身形明显一僵，眼洞深处的幽蓝剧烈波动：“你怎么——”
林烬冷笑：“破晓组织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背叛六道？”
“背叛？”恶鬼亥突然低笑，黑雾从面具缝隙中溢出，在地面凝聚成无数细小的鬼面虚影，“六道不过是圈养我们的牢笼，破晓能给的，是让我们真正成为驾驭欲望的主人。”
他猛然抬手，黑雾化作实质的鬼爪撕裂空气：“废话少说，交出梦之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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