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靠在教室后门的门框上，手里转着一支黑色水笔，目光扫过教室里正在激烈讨论的同学们。阳光从窗户斜射了进来来，照眏在他的侧脸上
"周恒，别站在那儿发呆。"班主任杨萍萍推了推眼镜，"你和林夏被选中代表学校参加下个月的市级辩论赛。从今天开始，你们俩要一起准备。"
周恒的笔"啪"地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辩论赛？这正是他擅长的领域。他喜欢那种站在聚光灯下，用语言征服全场的感觉。
"林夏？"他环顾四周，寻找他着他的学霸同桌。
在教室后排，林夏正和陆雨桐一起讨论着数学题目，听到自己的名字才抬起头来。
"你们课后好好讨论一下选题和分工。"杨萍萍说完就离开了教室。
周恒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林夏桌前，露出他最擅长的阳光笑容："嘿，同桌！看来我们要一起创造奇迹了。"
林夏合上习题册，眼睛像一滩平静的湖水："哦，好……明天放学后图书馆见吧，别忘了带上你的想法和资料。"说完，她收拾好书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周恒的笑容僵在脸上。"哇哦，"他自言自语，"这就是来着学霸的沉着和冷静吗？"
第二天下午，周恒提前二十分钟就到了图书馆，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他带来了三本关于辩论技巧的书，还有自己整理的五个潜在辩题。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桌面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斑。
林夏准时出现在图书馆门口，手里抱着厚厚一叠资料。她穿着整洁的校服，连袖口都熨得一丝不苟。看到周恒已经在那里，她轻轻微笑道"你来得真早。"她说，声音平静得却像在陈述一个数学公式。
"热情是我的优点之一。"周恒笑着帮她拉开椅子，"我列了几个辩题，你看看哪个比较合适？"
林夏接过他递来的纸，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从自己的文件夹中拿出一份打印资料："这些辩题都太感性了，缺乏数据支撑。我准备了三个更有深度的选题，每个都有详细的背景资料和统计数据。"
周恒凑过去看，发现林夏的选题确实专业得多，但读起来像学术论文一样枯燥。"这些太严肃了吧？辩论需要打动人心，不只是堆砌数据。"
"辩论的本质是逻辑和事实。"林夏点了点论题，"情感诉求只是辅助。"
"但评委和观众都是人，人会被故事打动。"周恒反驳道，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引得附近几个学生转头看他们。
林夏皱起眉头："请你小声点。这里是图书馆。"
周恒做了个鬼脸，压低声音："好吧，严肃小姐。那你说我们选哪个辩题？"
"'人工智能是否应该拥有法律人格'，这个最有深度，相关资料也最全。"林夏毫不犹豫地回答。
周恒撇撇嘴："听起来像期末考试题。不如选'社交媒体是否加剧了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这个话题更贴近生活，也更容易引起共鸣。"
"太肤浅了。"林夏摇头，"而且正反方论点都已经被讨论烂了。"
两人你来我往争论了半小时，谁也无法说服谁。周恒觉得林夏死板得像块石头，林夏则认为周恒轻浮得像个气球。讨论陷入僵局。
"这样吧，"周恒突然拍了下桌子，"我们各自准备一份辩论大纲，三天后再碰头，看看谁的更好。"
林夏考虑了一下，点头同意："可以。但我的大纲会基于事实和逻辑，而不是花言巧语。"
"而我的会有血有肉，让人过目不忘。"周恒不甘示弱地回应。
接下来的三天，周恒几乎把所有空闲时间都花在了准备上。他采访了学校里十几个同学，收集了社交媒体对他们生活影响的真实故事；他观看了数十场相关辩论视频，分析那些最能打动人心的表达技巧；他甚至写了一首小诗，打算在辩论中作为开场白。
再次见面时，周恒信心满满地展示了自己的成果。他讲述了一个因网络暴力而抑郁的学生的故事，设计了几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反问句，还准备了一段富有感染力的结辩词。
林夏听完，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还是一本正经："情感渲染太多，实质性论点太少。你的统计数据来源不明，案例也缺乏代表性。"
她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我分析了近五年相关领域的学术论文，整理了人工智能法律地位的全球立法现状，还设计了一个逻辑严密的论证框架。"
周恒的笑容逐渐消失。他盯着林夏那密密麻麻写满小字的笔记本，突然感到一阵挫败。"你就不能承认我的方式也有可取之处吗？"他忍不住问。
"这也不能否认，但是辩论毕竟不是表演。"林夏冷静地回答，"评委看重的是论证质量，不是演讲技巧。"
"但观众也是评判的一部分！"周恒提高了声音，"如果不能引起他们的共鸣，再完美的逻辑也是白搭！"
林夏合上笔记本："周恒……看来我们无法达成共识。也许我们应该告诉杨老师，我们并不适合做搭档。"
周恒愣住了。他没想到林夏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窗外突然响起雷声，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
"要下雨了。"周恒看向窗外，试图转移话题，"你带伞了吗？"
林夏摇摇头，开始收拾东西："我家不远，跑回去就行。"
就在这时，大雨倾盆而下，雨点砸在图书馆的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周恒看着林夏单薄的背影，突然做了个决定。
"等我一下。"他说完，冲进了雨中。
林夏还没来得及反应，周恒已经消失在雨幕里。十分钟后，他浑身湿透地跑回来，手里拿着两把便利店买的透明雨伞。
"给你。"他气喘吁吁地递过一把伞，头发上的水珠不断往下滴。
林夏愣住了，她看着周恒湿透的校服和滴水的刘海，嘴唇微微张开又合上。"你...没必要这样。跑出校门打个车就好了"
"我们两个不仅是同桌现在又是搭档，"周恒咧嘴一笑，尽管牙齿因为寒冷有些打颤，"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林夏接过伞，"谢谢"。两人一起走出图书馆，雨中的校园显得格外安静，只有雨伞上雨滴敲打的声音。
"其实，"走了一段路后，林夏突然开口，"你的开场白设计得确实很吸引人。"
周恒惊讶地转头看她："真的？我还以为你觉得那都是花架子。"
"表达技巧确实很重要，"林夏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我只是担心过于依赖情感会影响论证的严谨性。"
周恒笑了："那我们为什么不结合一下呢？用你的框架做基础，加上我的表达方式？"
林夏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你愿意接受我的逻辑框架？"
"当然，"周恒点头，"只要你也接受我的表达方式。"
雨似乎小了一些。林夏的嘴角微微上扬，"可以考虑。"她说。
"你家在哪个方向？"周恒问，"我送你回去吧，这么大的雨。"
"不用了，我..."林夏刚要拒绝，一阵大风突然吹来，几乎要把她的伞掀翻。周恒眼疾手快地帮她稳住伞柄，两人的手不经意间碰在一起，又迅速分开。
"还是我送你吧，"周恒坚持道，"反正我全身已经湿透了也不在乎这一会儿了，现在下这么大的雨也不好打车了。"
林夏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同意。他们沿着人行道并肩走着，雨水在脚下汇成小溪。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辩论？"林夏突然问道。
周恒思考了一会儿："因为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被认真对待的感觉吧。小时候我话特别多，大人们总说'小孩子懂什么'。但在辩论场上，只要你说得有道理，就没人能忽视你。"他转向林夏，"你呢？"
"我喜欢逻辑的纯粹性。"林夏回答，"在辩论中，真理越辩越明。没有模糊地带，只有对错。"
"哇，这听起来..."周恒本想调侃两句，但看到林夏认真的表情，改口道，"很符合你的风格。"
林夏看了他一眼："你是想说很死板吧？"
周恒笑了："我可没这么说。不过确实，我们俩风格差太多了。"
"差异不一定是坏事。"林夏轻声说，"互补也是一种优势。"
周恒惊讶地看着她："哇，这是你第一次说这么哲学的话。"
林夏没有回应，但周恒注意到她的脚步似乎轻快了一些。转过一个街角后，林夏停在一栋公寓楼前。
"我到了。"她说，然后犹豫了一下，"你要不要上来擦干一下？我家就在三楼。"
周恒眨了眨眼，雨水从他的睫毛上滴落："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如果你感冒了，会影响辩论赛的。"林夏说，眼神透着真挚。
周恒咧嘴笑了："那就打扰了，搭档。"
跟着林夏上楼时，周恒突然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它让两块截然不同的拼图，第一次看到了彼此契合的可能性。
林夏的家门打开时，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飘了出来。周恒站在门口，水珠从他的发梢不断滴落到地板上，形成一小片水洼。他有些局促地蹭了蹭鞋底，生怕弄脏了擦得锃亮的木地板。
"进来吧。"林夏侧身让出通道，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把湿鞋子脱在玄关。"
周恒弯腰解鞋带时，忍不住打量起这个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的空间。他原以为林夏的家会像实验室一样整洁冰冷，但眼前这个客厅却充满了生活气息——米色沙发上散落着几个色彩鲜艳的抱枕，书架上除了厚重的专业书籍外，还有几本诗集和小说，餐桌上甚至摆着一瓶插着向日葵的花瓶。
"给。"林夏递来一条蓬松的白色毛巾，"先把头发擦干。"
"谢谢。"周恒接过毛巾，在头上胡乱揉搓了几下。他的T恤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空调冷风一吹，他不禁打了个喷嚏。
林夏皱了皱眉："你这样会感冒的。"她快步走向衣柜，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件深蓝色的卫衣和一条运动裤，"这是我爸爸的，应该合你身。浴室在那边，去换下来吧。"
周恒接过衣服，指尖碰到了林夏的手腕，那里的皮肤意外地温暖。他愣了一下，抬头对上林夏的眼睛——那双平时冷静得像玻璃珠一样的眼睛，此刻竟流露出一丝关切。
"快去呀。"林夏移开视线，"我去泡点热茶。"
浴室里，周恒脱下湿透的衣服，换上林夏给他的衣物。卫衣上有股淡淡的阳光味道，袖口有些磨损，显然是被经常穿着的。他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时，听到外面传来林夏和另一个女性的对话声。
"夏夏，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那声音温和中带着活力。
"放学后在图书馆准备辩论赛的事情来着。"林夏回答着，语气比在学校时放松许多。
"我刚才看到门口有双湿漉漉的运动鞋，你带同学回来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嗯，辩论赛的搭档。他冒雨去买伞，全身都湿透了。"
"哎呀，这孩子真有心。我去切点水果。"
周恒深吸一口气，推开浴室门走出去。厨房里，一个扎着低马尾、围着碎花围裙的中年女性正在切苹果。她眉眼间与林夏有七分相似，但表情生动得多，眼角有几道笑纹。
"阿姨好。"周恒礼貌地打招呼，"打扰了。"
"哎呀，你就是夏夏的搭档吧？"林夏妈妈转过身，眼睛弯成月牙，"快过来坐，喝点热茶暖暖身子。我是林夏的妈妈，叫我苏阿姨就行。"
林夏已经坐在茶几旁，面前摆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茶。周恒注意到她换了一身居家服——浅灰色的棉质T恤和黑色运动裤，头发也松散地扎成了低马尾，整个人看起来居家了许多
"谢谢你的衣服。"周恒坐到林夏对面，捧起茶杯。热茶入喉，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到全身。
林夏轻轻点头，递过来一个小碟子："姜糖，驱寒的。"
周恒拿起一块放入口中，辛辣与甜味同时在舌尖绽放。他忍不住笑了打趣道："哟！这么贴心……。"
林夏的耳尖微微泛红，低头抿了一口茶："这只是基本礼节而已。"
苏艳端着果盘走了过来"听夏夏说你们在准备辩论赛。"她转向周恒，"你们选好辩题了吗？"
周恒和林夏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人工智能的法律人格。"林夏说。
"社交媒体的心理健康影响。"周恒说。
苏艳挑了挑眉："看来还没达成一致啊。"
"我们认为对方的选题各有不足。"林夏叹了叹气。
周恒放下茶杯："我觉得辩论需要打动人心，林夏则更注重逻辑严谨性。"
"所以你们就各执己见，谁也不让谁？"苏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拿起一块苹果慢慢咀嚼，"我年轻时也参加过辩论赛，知道一个好的辩论团队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两人同时望向她。
"互补。"苏阿姨竖起食指，"就像做菜，既要有好的食材，也要有精湛的厨艺。逻辑是辩论的骨架，表达则是它的血肉。缺了哪样，都成不了一桌好菜。"
周恒眼睛一亮："阿姨说得太对了！我一直想告诉林夏，光有数据是不够的..."
"但……只有花言巧语更不行。"林夏打断他，但语气不再那么强硬，"不过...我承认你的表达方式确实有可取之处。"
周恒惊讶地眨眨眼："这是你第一次肯定我。"
林夏别过脸去，但周恒还是捕捉到了她嘴角那一丝弧度
"你们知道吗？"苏艳笑着说，"当年我和夏夏爸爸就是辩论赛上认识的。他是法学院的最佳辩手，逻辑严密得让人无从反驳；我是文学院的，总喜欢用文学典故和情感诉求来论证。"她的眼神变得遥远而温柔，"决赛时我们是对手，他把我驳得体无完肤。"
"然后呢？"周恒好奇地问。
"然后我意识到，最好的辩论不是击败对方，而是吸收对方的长处。"苏艳笑着看向女儿，"夏夏太像她爸爸了，连皱眉的样子都一模一样。但有时候，生活不是非黑即白的逻辑题。"
林夏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窗外的雨声渐小，一缕阳光穿过云层，透过窗户洒在茶几上。
苏艳欣慰地拍拍女儿的肩膀，然后站起身，"我去准备晚饭，周恒你也留下来吃吧？"
"啊，不用了阿姨，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正好谢谢你照顾我们家夏夏。"苏艳朝厨房走去。客厅里一时只剩下雨滴从屋檐滴落的声音。周恒偷偷观察着林夏——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让她的五官更加柔和
"苏阿姨真好。"周恒笑着对林夏说。
林夏点点头，表情柔和些不再那么严肃："她总是这样，对谁都热情。"
周恒扯了扯卫衣的袖口，转移话题，"这件衣服挺舒服的，你爸爸一定经常穿吧？"
林夏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他...三年前去世了。车祸。"
周恒的心脏猛地一缩："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林夏摇摇头，声音平静但眼神微微闪烁，"这件衣服是他最喜欢的，妈妈一直留着没舍得扔。她偶尔会拿出来洗一洗，晒一晒，好像...好像他还会回来穿一样。"
周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笨拙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林夏的手腕
"所以我才..."林夏深吸一口气，"所以才这么看重逻辑和事实。因为只有这些东西是不会突然消失的。"
周恒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林夏总是那么冷静自持。在她井然有序的世界里，感情是不可控变量，而逻辑则是她筑起的防护墙。
"但今天，"林夏继续说，声音几不可闻，"你冲进雨里的样子，让我想起爸爸以前也会这样...做一些看起来很不理性的事。"
周恒感到喉咙发紧："我很荣幸。"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窗外的阳光越来越强烈，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关于辩题..."林夏突然说，"也许我们可以找到一个折中的方案。"
周恒坐直了身体："你有什么想法？"
"人工智能法律人格确实太过学术化，但社交媒体的话题又太泛滥。"林夏思考时习惯性地用指尖轻敲桌面，"不如我们折中一下——'算法推荐是否应该对网络信息内容负责'？这个既有技术含量，又涉及社会影响。"
周恒眼前一亮："而且可以结合具体案例！比如那些因为算法推荐极端内容而受影响青少年的故事..."
"同时需要分析算法的工作原理和法律上的责任归属。"林夏补充道，眼中闪烁着罕见的光芒，"我的逻辑框架可以用在责任归属分析上，你的表达方式适合呈现案例。"
"完美！"周恒忍不住打了个响指，"这就是苏阿姨说的互补！"
林夏居然微笑了一下——那个微笑让她的整张脸都亮了起来，像是阳光终于穿透了厚厚的云层。
"我去拿笔记本。"她站起身，动作比平时轻快，"我们可以现在就开始构思大纲。"
周恒看着她匆匆走向书房的背影，突然觉得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他低头看了看身上这件承载着记忆的蓝色卫衣，轻轻抚平袖口上的褶皱。
厨房里传来苏阿姨哼歌的声音和锅铲的碰撞声，客厅里阳光越来越盛，雨后的清新空气从窗户缝隙中溜进来。周恒想，也许这场突如其来的雨，真的是一场及时雨。
当林夏抱着厚厚的资料和笔记本回来时，周恒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来吧，搭档，让我们创造点奇迹。"
这一次，林夏没有犹豫，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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