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啥,就问问咱屯子搞副业的事儿,估计是想写篇稿子表扬表扬。”林东笑了笑。
“哦。”白雪应了声,眼神却忍不住看墙上自己的画。
“对了,白雪,”林东想起一件事,“刚才那个哈尔滨来的黄老板,走之前还特意夸你的画来着。”
“真的?”白雪眼睛瞬间睁得溜圆,惊喜藏都藏不住。
“那还有假?”林东故意逗她,“他说你这画啊,有灵气,有味道!是……艺术价值!比他以前看的那些画强多了!”
“嘿嘿……”白雪被夸得不好意思,低下头,嘴角却弯成了小月牙,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东子,那要是……要是这黄老板真是个实在人,那合作……”
李长山显然还惦记着发财的事,又凑过来小声问。
“叔,别急,”林东拍拍他的肩膀,“等您那边的信儿来了再说。饭得一口口吃,路得一步步走。”
“嗯,是这个理。”李长山咂摸了一下,点了点头,“听你的。”
画展一直闹到日头偏西才散场。
夕阳把人的影子拖得老长。
林东、白雪、李长山,揣着满肚子的激动与期待,还有一丝对未知的不安,坐上了回屯子的拖拉机。
“突突突”的马达声中,小县城在身后渐渐模糊。
过了大概四五天,李长山的表侄子,总算托人捎来了回信。
李长山捏着那封薄薄的信纸,手都有点哆嗦,找到林东的时候,嗓子眼都变了调:
“东子!东子!问清楚了!真问清楚了!”
“叔,您慢点说,怎么了?”
林东看他激动得快背过气去,赶紧扶着他坐下。
“那个黄建发!哈尔滨真有这么一号人!也真是开食品公司的老板!”
李长山一口气吼出来,脸膛涨得通红。
“我那侄子托关系打听的!说他那‘建发食品’在哈尔滨挺有名头,规模不小!做生意讲究,信誉好!不是皮包公司!”
“真的?”林东心头那块悬着的石头,“咚”一下落了地,脸上也露出了抑制不住的笑容,“那可太好了!”
“那……那合作的事儿?”
李长山望着林东,像等着发糖的孩子。
“合作!必须合作!”
林东一拍大腿,斩钉截铁,眼神亮得惊人,
“这机会送上门来,要是真成了,咱靠山屯,就算真正在外头立住脚跟了!”
他在屋里兴奋地走了两圈,又猛地停下。
“不过,叔,光听信儿还不够。这合作不是买根葱买头蒜,我得亲自去一趟哈尔滨!”
“去哈尔滨?”李长山一愣。
“对!”林东目光坚定,“我得亲眼看看他那公司到底啥样,也当面把合作的条条框框都谈明白了,签字画押,省得日后扯皮!”
“对对对!有道理!”
李长山连连点头,“是得去!小心驶得万年船!那你打算啥时候动身?”
“就明天吧。”林东干脆利落。
“明天?”李长山又是一惊,“这么急?”
“嗯,”林东看着窗外,“机会不等人,趁热打铁!”
“那……行!”
李长山不再多劝,“路上千万仔细!哈尔滨那大地方,车多人杂,不比咱们这儿!”
“放心吧,叔,我心里有数。”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屯子里还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寒气中。
林东背上简单的行李包,站在了院门口。
白雪站在门槛里头送他,眼睛里水汪汪的,写满了担心。
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化作一句带着鼻音的:“林东,你……一个人去那么远,能行吗?”
“放心,没事儿。”
林东走上前,伸手帮她把额前被晨风吹乱的碎发捋到耳后。
“城里我熟,丢不了。”他笑了笑,想让她安心。
“那你……早点回来。”
白雪仰着小脸看他,声音低低的,像怕惊扰了清晨的宁静,带着浓浓的不舍。
“嗯,办完事儿,立马就回。”
林东看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暖的。
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院子,直到靠山屯的轮廓,在他身后渐渐远去。
前方,是哈尔滨。
一座遥远、陌生,却可能蕴藏着巨大机遇的城市,正在等待着他。
日头一寸一寸挪过窗棂,洒在白雪摊开的画纸上,却暖不了她微微发凉的指尖。
林东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
最初那几天,她几乎是数着秒针过的,总觉得下一刻,就能看到熟悉的身影,从屯口那条蜿蜒的小路尽头出现。
可一天,两天,十天……除了偶尔邮递员送来的报纸,再无他的音讯。
哈尔滨,那么远,那么大,他一个人,真的没事吗?
白雪放下画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又一次习惯性地望向窗外。
屯口的老槐树下,几个抽着旱烟袋的老爷子正聚在一起闲唠。
“哎,你们说,林东那小子,去哈尔滨能捣鼓出个啥名堂?”一个沙哑的嗓音响起。
“谁知道呢?八成是去做大买卖了呗,那小子精的很,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另一个声音接茬,带着几分羡慕,又带着几分不确定。
没了林东在靠山屯晃荡,这山沟沟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不紧不慢的老样子。
可就像那熄了火的灶膛,瞅着一堆冷灰,谁知道底下,是不是还埋着几点火星儿?
就等着一阵邪风吹过,保不齐就能“呼”一下,重新燎起一片大火来!
知青点,最里头那间又阴又潮的小黑屋,是赵钢的地盘。
此刻,他刚解掉胳膊上最后一片糊着脓血、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纱布。
“赵哥,你这胳膊……嘿,瞅着是利索了!”
刘明哈着腰凑在跟前,盯着赵钢胳膊上,那道粉里透紫的新疤。
他咧着嘴,想挤出个热乎点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嗯,死不了。”
赵钢面无表情地活动了下胳膊,关节处还有些僵硬,脸上却没半分松快。
自从上回在黑瞎子沟栽了狠的,被那头红了眼的野猪撞伤了,又让林东那小子不明不白给拖了回来,
他赵钢在靠山屯这片儿,算是彻底折了面子,栽了!
搁以前,屯子里的人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喊声“赵知青”。
可现在呢?
他走在路上,知青点的人,瞅见他跟瞅见瘟神似的,眼神躲躲闪闪,有的甚至还带着几分轻蔑,活像看个要饭的叫花子!
屯子里的老少爷们,老远瞅见他就绕道走,生怕沾上他身上的晦气。
“赵哥,你……你这脸色咋这么难看?是不是伤口还不得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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