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黑潮逆流
夜色浓郁得好似被墨汁重重浸透，那墨色丝丝缕缕蔓延开来，竟将广袤的盐田也染成了一片深邃的暗色。盐田之中，金桔苗圃宛如一片神秘的领地，其间的血色花朵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每一朵花的花瓣都娇艳欲滴，随着微风的轻抚，花瓣边缘缓缓滴落汁液，那些汁液落在晶莹的盐晶之上，瞬间将盐晶染成了迷人的琥珀色，在黯淡的夜色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章国真紧紧攥着半枚青铜密匙，那密匙入手沉重，带着岁月的沧桑与神秘的力量。掌心与匙身接触之处，密匙上精美的龙纹仿若拥有生命一般，深深烙进他的肌肤，烙出一道道焦痕。那焦痕微微发痛，却更像是某种警示，提醒着他手中密匙所蕴含的重大秘密与未知危险。
白鳞斜倚在折断的桅杆旁，海风轻轻吹动他凌乱的衣衫。他的逆鳞碎屑正在伤口处缓缓重组，逐渐形成一道道奇异的冰裂纹路。每一道裂痕都仿佛是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着倭国宝船甲板上正在进行的诡异仪式。只见阴阳师们身着奇异的服饰，口中念念有词，双手挥舞着神秘的法器，正将那些可怜的盐工俘虏无情地推入沸腾的黑潮之中。人血与虚蚀能量相互交融，瞬间混合成一道猩红的光柱，直直刺向云霄，在黑暗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咆哮。
“潮汐……逆转了。”白鳞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其中还夹杂着盐粒摩擦的细微声响。他伸出指尖，在海滩上轻轻画出扭曲的潮汐线。那线条歪歪扭扭，却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原本按照月相引力应该退潮的海水，此刻却违背常理，汹涌澎湃地向盐田压来。海水不断膨胀，裹挟着密密麻麻的蛐蟮卵，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势不可挡。浪峰之中，不时浮沉着盐巫的残躯，它们的头颅被残忍地改造成透明舱室，透过那透明的壁障，可以清晰地看到颅内蠕动的发光虚蚀母体，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就在这时，林七的断铲突然“唰”地一声刺入两人之间的沙地。相柳刺青在他的左臂上肆意蔓延，第九颗蛇头已完全占据了他的左臂。那蛇瞳闪烁着幽蓝的光芒，与黑潮的颜色如出一辙，仿佛是从黑潮中汲取了力量。“沧溟在宝船龙骨里藏了东西——能吸干整片海域生机的‘归墟之喉’。”林七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目光紧紧盯着远处的倭国宝船。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低语，遥远的海平线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那声音由远及近，震得人耳膜生疼。倭国宝船的桅杆集体折断，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船体如同一头巨大的鲸鱼翻身般缓缓侧倾，露出了腹部密密麻麻的孔洞。每个孔洞中都嵌着旋转的盐晶涡轮，那些涡轮飞速转动，发出尖锐的呼啸声，正将黑潮源源不断地抽成螺旋状的漏斗云。章国真龙化的右眼刺痛难忍，仿佛被无数根细针深深刺入。凭借量海秤的残存感应，他终于看清了真相：那些涡轮的叶片竟由上千枚逆鳞碎片熔铸而成，每一片碎片上都残留着龙族的怨念，那怨念仿佛实质化的利刃，刺痛着他的内心。
“他们在造人工归墟……”白鳞剧烈咳嗽起来，咳出了带鳞片的血块。逆鳞碎屑突然脱离伤口，在空中缓缓拼凑成一幅残缺的星图。“七个潮汐周期……是涡轮启动的倒计时……”他的声音微弱却坚定，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决然。
突然，盐田毫无预兆地塌陷。伴随着地裂的轰鸣声，金桔苗圃的根系如同一条条巨蟒破土而出。这些根系原本吸饱了虚蚀能量，本应枯萎死亡，然而此刻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在它们的表皮下，浮现出血管状的光脉，那些光脉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将吸收的净化之力反向灌注给黑潮。章国真见状，急忙挥动焦黑的龙脊秤杆残片，一道耀眼的雷光瞬间劈在最近的根须上。然而，令人惊讶的是，那雷光仅仅在根须上留下了一道焦痕，金桔的髓心沙漏正悄然发挥作用，将攻击能量转化为涡轮的驱动力，使得涡轮转动得更加迅猛。
“别用龙族法术！”林七大声提醒道。他的符铲横扫而过，相柳刺青喷出的黑雾瞬间腐蚀掉袭来的根须。他的右眼已完全盐晶化，原本灵动的瞳孔此刻变得浑浊不堪，但却映着诡异的清醒。“沧溟篡改了地脉共鸣规则，所有能量攻击都是养料。”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与苦涩，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
就在这时，倭国宝船方向传来一阵尖锐的啸声。十二道猩红光柱突然收束成一点，在黑潮中心撕开了一道深紫色的裂隙。章国真龙化的瞳孔骤然收缩，那裂隙的形状与白鳞逆鳞的裂痕如出一辙，仿佛是某种神秘的呼应。内部翻涌的虚蚀能量凝成无数只手掌，那些手掌形态各异，有的扭曲变形，有的青筋暴起，正扒着裂隙边缘向外攀爬，仿佛要冲破这无尽的黑暗，降临到这个世界。
“归墟……提前开了……”白鳞的指尖深深抠进沙地，仿佛想要抓住什么。逆鳞碎屑感应到裂隙的呼唤，纷纷脱离他的身体，如同一群闪烁着微光的萤火虫，义无反顾地涌向深渊。少年突然暴起，龙化的左手以极快的速度抓住最近的一枚碎屑，用力按回心口。金血飞溅而出，洒在章国真的腕间。“去毁涡轮……用密匙……刺入……”话音未落，第一只虚蚀体已缓缓爬出裂隙。
那东西的模样极为怪异，有着盐巫的上半身和蛐蟮的尾部。腐烂的面部镶嵌着倭国符咒，散发着诡异的气息。手中握着的竟是盐工们常用的符铲——只是铲刃上刻的不再是辟邪咒文，而是逆转的龙族密语。它挥铲劈向最近的盐工，一道寒光闪过，伤口溅出的血瞬间被吸进铲柄。紧接着，符铲立刻增殖出倒刺状的副刃，仿佛是一头饥饿的猛兽，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陈叔？！”年轻盐工阿鲁的惨叫撕破了夜空。被击中的老者迅速盐晶化，胸腔内钻出蛐蟮触须，将尚未变异的心脏递向虚蚀体。章国真见状，龙化的右臂迅速挥出雷光，试图阻止这一切。然而，那雷光在触及目标前，却被涡轮强大的吸力扯偏，最终将盐垛轰成漫天晶尘。
“用这个！”林七突然抛来浸透黑潮的锁链。他的相柳刺青正与体内沧溟的诅咒激烈角力，蛇牙在皮肤上犁出一道道血沟。“把密匙绑在链头……当鱼叉用……”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目光紧紧盯着远处的涡轮。
章国真接住锁链的刹那，青铜密匙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龙吟。那龙吟声仿佛穿越了时空，带着古老的力量。匙身的纹路与锁链产生共鸣，将他的血脉记忆强行唤醒——三百年前章家先祖正是用这条锁龙链剜出沧月的逆鳞。此刻，链身的每一环都浮现出受刑巨龙的残影，那些巨龙形态各异，有的仰天怒吼，有的盘旋挣扎。龙血顺着锈迹缓缓渗出，在海风的吹拂下，凝成一支支血雾箭矢，仿佛是先辈们不屈的灵魂在呐喊。
“东南偏角，涡轮的死门。”白鳞的声音混在龙吟中传来。他正用最后三片逆鳞结阵，勉强抵住裂隙的扩张。那三片逆鳞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形成了一个神秘的阵法。“刺入第三片叶轮……用……用剜鳞式……”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却充满了坚定。
然而，黑潮突然暴涨。那汹涌的黑潮如同一头愤怒的巨兽，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众人扑来。倭国宝船的涡轮转速提升到骇人程度，海面被吸成直径百丈的巨大漩涡。章国真踏浪冲锋时，借着月光隐约看见漩涡底部沉着无数盐工尸骸。他们的眼窝被改造成微型涡轮，正将怨气转化为虚蚀能量，源源不断地输送给涡轮。青铜密匙在锁链尖端发出尖锐的嗡鸣，仿佛感受到了危险的临近。龙血箭矢自动追踪涡轮间隙，为他劈开一条血肉之路。
“章家主！”阿鲁的呼喊从身后传来。年轻人不知何时抢到盐巫的骨笛，放在嘴边用力吹奏。那悠扬的安魂曲竟让虚蚀体的动作凝滞下来，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束缚住了。“我帮你清路！”阿鲁的声音充满了坚定与决然。
笛声与涡轮的轰鸣在深渊上空激烈对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章国真趁机荡过最后十丈，锁链如蛟龙出海般刺向第三片叶轮。就在密匙即将触到钛合金表面的瞬间，涡轮核心突然睁开一只巨眼——那是沧溟的左眼残影，瞳孔中旋转的归墟漩涡散发出强大的吸力，将锁链死死定在半空。
“章家小儿……”沧溟的嗤笑直接在章国真的脑内炸响，那声音充满了嘲讽与不屑。“你以为三百年的局……缺得了叛徒？”话音刚落，锁链突然反向缠绕上章国真的脖颈。窒息感瞬间袭来，量海秤的星图在视网膜上剧烈爆开。章国真在混沌中看见先祖剜鳞的画面：被锁链束缚的沧月没有丝毫挣扎，反而将逆鳞主动抵上剜刀，眼神中充满了决然与坚定；看见倭国宝船的龙骨深处，白鳞的逆鳞碎屑正在涡轮中不断重组；最后清晰看见自己龙化的右眼——瞳孔深处藏着一枚微小的涡轮，正将他的生命一点点转化为虚蚀能量。
“啊！！！”章国真发出一声怒吼，那声音仿佛要冲破这无尽的黑暗。龙脊秤杆残片突然爆出紫电，光芒照亮了整个夜空。章国真反手将其刺入自己左眼，剧痛瞬间传遍全身，却换来刹那清醒。他借着沧溟操控锁链的力度顺势前冲，任由链身绞断锁骨。右手却紧紧握住密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刺入涡轮巨眼！
“以我血脉……断轮回！”章国真的声音响彻夜空，充满了决然与勇气。
随着密匙刺入，涡轮的轰鸣化作龙族悲鸣。青铜密匙在巨眼内部解体，释放出被封印三百年的沧月残魂。这位龙族公主的虚影缓缓展开双翼，逆鳞光芒如超新星爆发，璀璨夺目。那光芒瞬间将涡轮叶轮熔成铁水，倭国宝船在爆炸中四分五裂。沧溟的咆哮混着黑潮倒灌归墟裂隙，将刚刚爬出的虚蚀体尽数扯回深渊。
章国真坠向海面时，看见白鳞的逆鳞阵彻底崩解。少年如断翼之鸟从半空跌落，却被金桔根系稳稳接住——那些根系表面浮现出龙鳞纹路，正将吸收的虚蚀能量转化为修复逆鳞的莹白光絮。
“还没完……”林七的嗓音在章国真身侧响起。他的相柳刺青已吞噬整条左臂，掌心的幽蓝光团中沉浮着半枚涡轮核心。“沧溟留了后手……七个潮汐周期……才是开始……”
就在这时，盐田突然下起血雨。那血雨纷纷扬扬飘落，仿佛是上天对这片土地的哀悼，又像是未来灾难的预兆，让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诡异而压抑的氛围之中。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