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张家湾村吗？”李润朋没头没脑地把问题抛给了眼前的年轻人。
听到这个问题，张启祥愣了一下。等回过神以后，他反问了李书记：“您是想听表面的答案，还是想听更深一层的答案？
还没等李润朋开口，办公室的门不合时宜地被敲响了。因为着急，办公室主任柳茂林自顾自地打推开了门。看见屋里有其他人，他没敢进去，只是探着个脑袋提醒道：“李书记，临时接到通知，今天下午三点的会提前到一点半开了。扣除去市里路上交通的时间，咱们半个小时以后就必须得出发了。已经通知食堂提早开饭了。您也赶快去吃两口吧。”
听到了这番话，张启祥马上起身告辞。李润朋心里暗自骂柳茂林多管闲事，搅了刚才谈话，害得他听不到最想听的答案。于是他气鼓鼓地拿着饭盆去食堂打饭，胡乱地吃了两口。
吃过了饭，李润朋对着大穿衣镜稍稍整理了一下仪表，就向公务车的停车位方向走去。好巧不巧，他在半路上遇到了农服中心的主任杨常树。想起了刚刚对张启祥的承诺，李润朋赶快叫住了杨主任。
“老杨，有个事得和你交待一下。张家湾村那边有个小伙子把澳洲龙虾给养殖成功了。最近他可能会有一些关于政策补贴的问题要找咱们农服中心，你们可一定得给群众服务好了。”
杨常树向他保证：“放心吧，别说是您交待的工作，就是村民直接过来，我们也肯定会认真完成。对了，这个人叫什么名字，我让其他的工作人员也都注意一下。”
因为着急赶着开会，李润朋想也没想就直接报出了张启祥的名字。听到了这三个字以后，杨常树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原来是他呀。 ”
难道他们认识？李润朋这才想起来，杨常树是从基层一步步提拔上来的。作为本镇人，镇里所有有头有脸、有名有号的人物，他应该都清楚。于是，李书记也顾不上赶着开会的事，一个劲儿地缠着杨常树，刨根问底地非要弄清楚张启祥的情况。
“李书记，我两点要去市里开个会。这孩子的情况，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我回头再向你汇报，行不行？”
一听说杨常树也要去市里，李润朋就更不肯让他走了，只好一边尝试着用言语说服，一边把他拉到自己要坐的那辆车旁边。司机和柳茂林都在车上等他。可李润朋却顾不上他们两个人，直接就叫杨常树到后排座位上，和自己并排一起坐。
再三推脱以后，杨常树还是把后排的座位留给了柳主任，自己顺势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也许是领教到了李润朋的执着，一路上，他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张启祥的情况进行了详细的介绍。
“李书记，您是这两年刚刚到柳家河镇的。所以不知道他的情况。这个张启祥前几年在咱们镇也是个有名的人。他不但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而且是第一个留洋的硕士。张家湾村的老人们都夸这孩子是‘文曲星下凡’。”
听到这些，李润朋诧异地问道：“张启祥竟然在海外留过学？这种人才别说是张家湾村，就是放眼整个柳家河镇，也是没几个的。”
“谁说不是呢。这孩子本身聪明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就得益于他父亲张孝椿。他生前是张家湾村的村委会主任。对孩子教育可不像一般农民那样见识短。”
听到这里，李润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连忙问道：“张家湾村最近先前的主任不是张西胜吗？这怎么又跑出来一个张孝椿？”
“张孝椿是在张西胜前一任的村委会主任。他在任的时候，村里的风气比现在要好多了。”接着，杨常树就详细介绍起了张孝椿的情况。
改革开放以后，张孝椿是第一批富起来的。他脑子活络，胆子也大。在镇里率先办了养殖厂，赚到了第一桶金。村里人看他肯吃苦、有门路，纷纷选他当村里的领头人。张孝椿也没辜负父老乡亲的期望，把村里的各项工作搞得有声有色。在他的任期里，张家湾村甚至还被市里评为过优秀村。
“既然工作做得这么好，这张孝椿怎么没有一直连任下去呢？”李润朋不解地插嘴问道。
“这就得怪张家湾村人的臭毛病了。穷的时候，大家能心往一处使，一起干下去。等到富了，就各人有各人的小九九了。张西胜看村里的基建项目多了，就想赚这个钱。张孝椿为人比较耿直，不买他的账。于是张西胜就怀恨在心，靠着用钱拉拢和黑社会吓唬这两种手段来买选票，顺利当上了村委。”说到这里，杨常树顿了顿，带着惋惜的口气说：“随后，张西胜就在工作上处处做对，事事都给张孝椿找麻烦，使绊子。”
听到这里，李润朋不禁有些气愤，捶了一下身边的座椅，顾不上吓到了身边的柳茂林，提高了声音说道：“带着黑社会背景的人混入了村委会，好干部为村民做事却被挤兑。这不就是‘劣币驱逐良币’吗？”
杨常树叹了一口气，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就这样，上至村委下至村民，整个张家湾村的风气都被张西胜给带坏了。只是可怜张孝椿内外交困，什么拳脚都施展不出来，只能自己苦撑着所有的村务。三年前的汛期，张西胜撺掇着其他村委成员集体撂挑子，让张孝椿一个人白天黑夜地连轴值班。结果，他就因为过劳，心脏病发死在了岗位上。”
听到了这个故事，李润朋心里五味杂陈，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车里充满了长时间的寂静。还好，车子很快到了市政府，李润朋和另外两个人告了别，就直奔会议室。
这次的会议主题是在组织工作方面的创新。市里推出“高学历年轻村干部培养工程”，把返乡大学生作为村干部的优质来源，鼓励这些人进入村两委班子，让他们成为农村发展的重要力量。
听说了这个会议精神，李润朋用最快的速度，把手中的材料逐字逐句地看完了。看着看着，他又忍不住想起了张启祥。这个年轻的后生，会像他父亲一样，愿意挑起张家湾村的重担，为父老乡亲做贡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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