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祥同志获得981票。根据张家湾村村委会选举办法，选举结果真实有效，并经村委会第一次会议决定，张启祥同志为张家湾村村委会主任。特此公示。”由镇里派来的工作人员，透过麦克风和扩音器，向村民们宣布了竞选的结果。
顿时，等待竞选结果的村民们沸腾了起来。张启祥被大家围在了正中，接受着每个人的欢呼和祝贺。另一边，赖金海像是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和本家的兄弟们灰溜溜地走了。张启祥嘴上和父老乡亲们寒暄着，目光却注视着赖金海远走的背影，心中仿佛若有所思。
在气象学中有一个很著名的理论，叫做“蝴蝶效应”。它说的是，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如果把张启祥的当选比喻为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那么王一磊的人生就出现了一场龙卷风。
那是一个春天的下午，王一磊刚刚顺利地在编辑机前剪完一条百姓投诉小区物业的批评性报道，他就被主管新闻采访的领导叫到了办公室。
“我这儿有个好题材。在这次基层选举里，有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海归’当选了村里的‘一肩挑’，你去报道一下。他就在柳家河镇的张家湾村。”领导开门见山地就派下了任务。
王一磊听到这个任务，心里一百八十个不愿意。这种活儿路途远，耽误时间，不给派公车不说，而且还评不上优秀的新闻等级。仔细算一下，发表以后给的稿费还不够汽油钱，怎么看都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于是，他只能搜肠刮肚地寻找借口推托。
“主任，这是农村发生的事，应该让农口的记者去。我一个跑社会新闻的，抢了人家的消息，算怎么回事？”
“这也不能是算抢了农口的活，因为这本来就是你负责的范围。”眼见王一磊有些不解，新闻部主任张轶向他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
原来，区电视台为了完成创收任务，策划了一个新的栏目，叫《我们的家园》。这个栏目就是和下辖的街镇合作，挖掘基层方方面面的大事小情。这样街镇得到了更多宣传报道的机会，电视台也能够得到宣传的费用。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商定这个栏目在下个月上马。
“主任，虽然这件事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是请您放心，我这次就算是排除万难，也一定把报道带回来。”王一磊心中叫苦，嘴上却耍起了滑头。
“你小子别和我耍花腔。这个栏目我是制片人，你就是撰稿、摄像外加后期。仔细说起来，所有执行层面的活都由你来。”张轶斩钉截铁地说，“整件事已经和台长报备过了。而且在会上，所有的中层和台长都没对这件事提出异议。”
王一磊眼见耍滑头这招对领导没效果，又开始打起了马虎眼，连忙推荐同部门新来的小吴和小刘。
“那两个都是新闻宣传的新兵蛋子，这次合作必须要找一个有经验有干劲的业务骨干。话说你老家不就在柳家河镇吗？你对那里的情况应该比咱们台的每一个人都熟。”
倾尽了全力，王一磊也没能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出去，看来今后这份苦差事是甩不掉了。“领导，您让我当这个开荒牛，那肯定是没问题。不过等节目上正轨了，您能不能给我轮个岗？”王一磊尽量摆低姿态，希望能够早一天摆脱这个活。
谁知张轶竟然摆出了六亲不认的气势，掐灭了他最后的希望：“现在想和我谈条件？等你把这个栏目都做好了，再来和我谈吧。”
王一磊面露不悦地回到了办公室。好在同事们大多数都出去采访，整个办公室都显得空荡荡的。他没轻没重地抄起眼前的电话，噼里啪啦地摁起了领导给的那一串烦心的数字。
“您好，请问您找哪位？”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响起，听起来有五分像电视台的台柱子罗浩。虽然自己处在心烦意乱的状态中，但是专业的素养还是让王一磊克制了坏情绪，平静地和电话线那一端的人约好了采访的时间。
放下电话以后，张启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此时的状态其实并不比王一磊好多少，上任第一天，这个年轻人带着满腔的热情来到了村委会，却突然发现工作特别难以展开。除了他，张家湾村整个班子都可以用“萎靡不振”来形容。
当天早上八点半，只有张启祥一个人准时出现在了办公室里。他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坐在桌子前，不时地看着腕上的表和墙上的钟。九点左右，村委会里的工作人员才陆陆续续地来了，张启祥漫不经心地在本子上标注下了这群人的到达时间。
“五分钟以后，咱们在会议室开个短会。”他严肃地对着所有人说道。众人一看他这幅样子，不由得心里一紧，争先恐后地收拾自己本子和笔，疾步走到会议室。
环顾了一下，看人到齐了，张启祥才慢悠悠地开了口：“想不到第一次给大家开会，竟然是讨论上班出勤的问题。”接着，他拿出了记录的纸张，缓缓地报出了每个人到达办公室的时间。
在场的女同志脸皮都比较薄，她们中有的人羞愧地低下了头，有的人用手中的笔轻轻地纸上乱画着，极力地掩饰着尴尬。
“哥，村民们早上要干农活，谁也不会这么早来村委会办事儿的。就算是有事，也会提前给我们个人打电话的。那我们每天来这么早，准时上班图个啥？”村委委员张启禄仗着自己是张启祥的本家兄弟，直来直去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张启禄同志，你这个问题提得很好。”张启祥专门把音量提高了两个度，且加重了“同志”两个字，提醒他现在两个人要抛开堂兄弟的身份，只保留工作的关系。“我知道，你们会觉得，这件事儿没什么大不了。可这村子里住着上千个村民，咱们农民的事情本身就不少，村里的干部虽然说官不大，可大大小小的事离开村干部就办不了，村民们一天忙到晚，有些事不能因为村干部不在就不办。”
随后，张启祥就给这群人讲了一个鲜活的例子。几个月前，村民章兆才在驻地部队找了一份外包的工作。可要到部队里干活，就必须出具政审结果。首先村里要开具证明，派出所才能给盖章。可是，张美玲团队在那个节假日全体放假外出，没有一个人值班。章兆才一时半会找不到人开证明，结果这份活就让别人给抢走了。
举完了例子，张启祥语重心长地说：“同志们，古代的戏文里都写着，‘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我们是新时代的干部，就要做好随时为村民服务的准备。咱们竞选时对村民许下的承诺，就要按质按量地全部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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