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村头第一家的老郝头今天凌晨去世了?”开车上班的路上,张启祥接到了李树伟打来的电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和事先预料的一样,五保户的过世和八段锦的学习就是这么巧,在时间上撞了车。
怕会耽误稍后的学习,张启祥没有任何迟疑,第一时间联系了张启禄,让他负责好好招待教气功的老师。而他自己则赶紧给车加速,风驰电掣地赶往村口老郝头的家。
刚刚走到目的地附近,张启祥就发现这里围了不少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飞镲队的队员们被安排在屋前表演着,震耳的大鼓声和清脆的镲片声吸引了附近的居民来看热闹。
和着铿锵的鼓乐,飞镲队队员们卖力地表演着。他们衣服的外型有些像武术服装,但是因为涉及到表演,所以看起来要更加华丽一些。可能因为购置的时间有些长了,几个人身上穿的原本艳色的表演服看起来有些泛黄,衣料也没什么光彩。不过,每个人飞镲上拴的五彩穗子一看就是新换的,它们灵活地带动着旋抖的镲片上下翻飞。插花盖顶、古树盘根、鹞子翻身、苏秦背剑、怀中抱月等各种技法,一招一式都是武术与艺术的完美结合。动感的节奏、整齐有力的动作,再加上震耳欲聋的敲击声,让人感到心情振奋。他们的表演受到了大家的欢迎,演出效果也格外好。
传说这种集刚毅与柔美、强劲与舒展等特点于一身的“汉沽飞镲”产生于清朝光绪初年。因为汉沽地区的沿海居民以前靠打渔为生,每次出海前后,他们都要表演祭神,祈福平安。久而久之,便发展成了这项充满盐渔符号的独特民俗活动。早在2008年,汉沽飞镲就入选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并被列为传统民间音乐项中的锣鼓艺术类首位。
有了这样高规格的艺术表演,这场葬礼真的像李树伟说的那样,又简朴又热闹。
进屋后,张启祥看见了坐在屋子正中央的李树伟。老郝头过世,他的心情格外沉重,不像平时那样地生龙活虎,今天显得有点蔫蔫的。可能是一夜没睡的缘故,李树伟的脸色不像以前那样黑灿灿的发亮,现在看上去透着点苍白,眼里也出现了红色的血丝,脸上的胡茬儿也长了出来,显得下半张脸有些青焦焦的。
认真对着老郝头的遗像鞠了躬后,张启祥点上了李树伟递过来的三只清香,恭敬地插在遗像前的香炉里。
“这张照片是去年照的。当时他在墙根底下晒太阳。那天我来看他,用手机给他留的影儿。他咽气前说,这张照片自己笑的最好看,指明遗像一定要用这个。”李树伟看着照片,有些感慨地说着。
除了精心选择的遗像,门上遒劲有力的“恕报不周”字样,门口精致用心的小花圈,花瓶中的淡雅的黄白菊,以及香炉旁放置的高档线香……所有的摆设和布置都格外用心。
环顾着屋内外的一切,张启祥真诚地说:“这个葬礼办得挺热闹的,也算是圆了老人家的心愿。他要是泉下有知,应该也会高兴的。”
“希望他会对这个葬礼满意吧……”李树伟长吁了一口气回答道。因为老郝头是五保户,无妻无后,也没什么亲朋好友,所以李树伟不像平常操持葬礼那么忙。不过,他还是闲不住,侧耳听了听门口的动静渐小后,从自己坐的椅子下掏出了一个纸箱子,拿出了几瓶电解质水。
“这是给门口那老几位准备的?”张启祥冲着门外看了看,准备全部接过来,给飞镲队的队员们送过去。
谁知,李树伟却直接拧开了其中的一瓶递给了他,说:“你喝这瓶吧,剩下的我送过去就行。这几天天气越来热了,他们舞一场的活动量也是挺大的,得好好补充一下。”
“我陪你去吧。正好车里的文件袋里有几份文件和资料,都是要给你的。”张启祥把递过来的水拧紧了瓶口,顺势拿起了剩下的水,准备和李树伟一起往外走。见自己拗不过他,李树伟只好和张启祥一起出了门。
“听说咱村以前飞镲队的老人儿都在你这儿,他们今天都来了吗?”
“今天人挺齐的。差不多都到了。”
“有几个人我看着面生。好像不是咱村的吧?”
“对,这个队伍有几个人是外村的,他们都喜欢这个,所以不在乎钱多钱少,就是一块儿玩。”
做好了飞镲队的后勤保障工作以后,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直到踱到了张启祥的车边。
“这是给你的。”张启祥从副驾驶的座位上拿起了一个档案袋递给了李树伟。
李树伟本来以为袋子里面的资料是些通知,或者是个人或村居评比的表格什么的。可是当他仔细看了上面的字后,他愣住了,充满疑惑地问:“非遗传承人申请?这是个啥意思?”
“没啥意思。”顺着他的话,张启祥把自己的打算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我打听了一下,咱村的这几个老人里,有人是符合非遗传承人的条件的。可是我对他们的情况,像具体师承这类的信息不太清楚。所以只能来拜托你。”
“整这些虚的飘的有啥用?那名头再响,也不能换饭吃啊。”李树伟有些不满地嘟囔着。
听到这番抱怨,张启祥有些哭笑不得。他不慌不忙地翻开着手中的资料说:“喏,你看,这个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法》的第三十条内容。县级以上人民政府文化主管部门根据需要,采取下列措施,支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的代表性传承人开展传承、传播活动。其中包括,提供必要的传承场所;提供必要的经费资助其开展授徒、传艺、交流等活动;支持其参与社会公益性活动;支持其开展传承、传播活动的其他措施。”
看着这些高深的文字,李树伟挠了挠头,表示自己不太理解。
看着对方疑惑不解的样子,张启祥知道自己又犯了“掉书袋”的毛病,只好用浅显的语言解释了起来:“简单来说,你们现在表演的汉沽飞镲是国家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为了保证这门艺术能够好好地发展下去,国家会给与一部分补贴。比如说你们购买表演穿的衣服,还有乐器,这些花销都是可以以传承经费的形式发给大家的。所以,如果他们能够成为非遗项目的传承人,每人每年是可以得到固定金额补贴的。就像咱们村委委员开的工资一样,数额虽然不大,但是胜在稳定,也能补贴他们的生活。”
“啥?舞这玩意国家还能给钱?”李树伟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惊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张启祥轻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责怪:“啧,你这土包子,什么都不懂,还什么都不肯学,不愿意去了解。白白让老几位这几年陪着你吃苦。麻利儿的,赶紧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事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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