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上的邮戳显示它来自海崖镇，一个我二十年未曾踏足的地方。我用裁纸刀小心翼翼地划开封口，手指不知为何有些颤抖。信封里只有一张泛黄的信纸，上面是熟悉的瘦金体字迹：
"雨晴：
请务必于本月15日前来雾隐居一趟。关于你母亲的死，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此事关乎周家血脉，切勿告知他人。
舅舅 周默"
我盯着落款处那个名字，喉咙突然发紧。周默，我的舅舅，母亲唯一的弟弟。自从母亲在我十岁那年离奇死亡后，我就再没见过他。父亲带着我匆匆搬离海崖镇，绝口不提母亲的事。如今二十年过去，这封突如其来的信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
窗外的雨滴敲打着玻璃，我起身倒了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晃。作为一名悬疑小说作家，我本该对这种神秘邀约保持警惕，但那句"关于你母亲的死"像钩子一样抓住了我。
三天后，我开着租来的车驶向海崖镇。随着导航显示距离越来越近，天空变得阴沉，浓雾从海面升起，缠绕在公路两侧的松树之间。远处，灰暗的海浪拍打着悬崖，溅起白色的泡沫。
转过最后一个弯道，雾隐居赫然出现在眼前。那是一座三层的哥特式建筑，尖顶和拱窗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外墙爬满了常春藤。整栋房子像一头蹲伏在悬崖边的怪兽，随时可能跃入海中。
我停好车，深吸一口气走向大门。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二楼的一扇窗户后有个身影一闪而过。没等我按门铃，大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周小姐，老爷在书房等您。"说话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瘦削的身材裹在黑色西装里，灰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应该就是林叔，母亲生前常提起的管家。
"谢谢，林叔。"我点点头，拖着行李箱走进门厅。屋内比想象中还要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某种我说不上来的草药气息。墙上挂着的祖先画像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他们的眼睛似乎追随着我的一举一动。
林叔接过我的外套，动作轻得像一片落叶。"老爷最近身体不太好，"他低声说，"医生说他...时间不多了。"
我的心沉了一下。跟着林叔穿过长长的走廊，两侧的房门都紧闭着，只有尽头那扇雕花木门微微敞开，透出一线灯光。
"老爷，周小姐到了。"林叔轻轻叩门。
"进来。"里面传来沙哑的声音。
书房比走廊明亮许多，壁炉里的火驱散了部分寒意。一个瘦得几乎脱形的老人坐在扶手椅中，膝盖上盖着毛毯。尽管岁月和病痛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沟壑，我还是能认出那双和母亲一模一样的眼睛。
"舅舅。"我轻声叫道，喉咙突然哽住。
周默示意我坐下，他的手指关节肿大，皮肤上布满老年斑。"你长得越来越像你姐姐了。"他说，声音里带着我无法解读的情绪。
"我母亲...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我直奔主题，"警察说是意外坠崖，但父亲从不让我看尸检报告。"
舅舅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他倾身向前，我闻到他呼吸中的药味。"不是意外，"他压低声音，"周家的女人都会这样死去。你母亲，你外祖母，还有更早的...她们都听到了歌声。"
"歌声？"
"从海里传来的歌声。"舅舅的瞳孔扩大，"她们无法抗拒，就像飞蛾扑火..."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猛地吹开窗户，雨滴疯狂的窜入打湿了地毯。林叔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茶盘。"老爷，您该吃药了。"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诡异。
舅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摆摆手示意林叔放下茶盘。"今晚我们再谈，"他对我说，声音虚弱了许多，"三楼右侧的客房已经准备好了，是你母亲以前的房间。"
林叔带我上楼时，我注意到楼梯转角处有一扇小门，上面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那是通哪里的？"我问。
"阁楼，很久没人上去过了。"林叔回答得太快，眼神闪烁。
母亲的老房间保持着二十年前的样子，连梳妆台上的香水瓶都还在。我放下行李，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照片里的母亲站在海边，风吹起她的白裙，她笑得那么开心。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笑容。
窗外，雨越下越大，海浪声隐约可闻。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凌晨两点，一阵钢琴声突然从楼下传来，弹奏的是肖邦的《葬礼进行曲》。
我披上外套循声而去，发现琴声来自一楼西侧的一个房间。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老式三角钢琴的琴键正在自己下沉、弹起，仿佛有无形的手指在演奏。
"舅舅？"我试探着叫道，琴声戛然而止。
回到二楼时，我鬼使神差地拐向了书房。门缝下透出灯光，我轻轻敲门，没有回应。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我血液凝固——
舅舅端坐在扶手椅中，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眼睛半闭，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他的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灰白色，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但最可怕的是，书桌上放着一台老式录音机，正在循环播放《葬礼进行曲》，而房间的窗户和门都是从内部反锁的。
我的手机没有信号，书房里的电话也打不通。我跌跌撞撞跑向门口，却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从楼梯缝隙往下看，林叔正手持一把斧头，缓缓走上楼梯，嘴里哼着那首该死的曲子。
"周小姐，"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宅子里回荡，"现在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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