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海崖低语

斧刃砍在门框上,木屑飞溅。我踉跄后退,林叔浑浊的眼珠在昏暗走廊里泛着诡异的光。

"周小姐,别躲了。"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老爷在等你...我们都在等你。"

我的后背撞上楼梯扶手。三楼,必须上三楼。母亲房间的衣柜后有条仆人通道——儿时捉迷藏发现的秘密。

林叔的斧头又一次劈来,我侧身闪避,听到布料撕裂的声音。左臂火辣辣地疼。顾不上查看伤口,我抓住机会从他腋下钻过,冲向楼梯。

"你和你母亲一样不听话。"林叔的脚步声如影随形,"周家的女人总是这样..."

二楼走廊的煤气灯忽明忽暗。拐角处那幅外祖母的画像突然"啪"地掉下来,画框玻璃碎了一地。我下意识回头,看见林叔弯腰捡起了什么——是画像后面藏着的一把黄铜钥匙。

阁楼钥匙。

心脏狂跳,我冲进母亲房间反锁上门。衣柜如记忆中那样轻易移开,露出布满蛛网的窄道。钻进去的瞬间,房门被斧头劈开一道裂缝。

黑暗的通道里弥漫着霉味和海水腥气。手指摸到的墙壁湿滑黏腻,像某种生物的皮肤。爬行约十分钟后,前方出现微光——是通向西侧塔楼的废弃浴室。

浴室镜子早已碎裂,我从中看到自己惨白的脸和左臂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滴在地砖上形成小小的漩涡。扯下窗帘草草包扎时,发现窗台下方的墙纸上有一串褪色数字:1927.6.15。

母亲生日。

指尖触碰数字的刹那,一段陌生记忆突然闪现:母亲跪在这间浴室,用牙刷蘸着自己的血在墙上写字。窗外雷雨交加,她哼着走调的摇篮曲,眼角有泪光闪动。

"雨晴?"现实中的呼唤让我浑身一颤。声音来自浴缸后的通风口——是林叔!他怎么知道这条密道?

不敢停留,我推开锈蚀的铁窗,爬到外侧的雨水管道。狂风几乎要把我掀下悬崖,下方三十米处,黑色海浪啃噬着礁石。

攀着管道挪到东翼书房窗外,透过玻璃能看到舅舅的尸体仍保持着那个诡异的坐姿。书桌上的录音机还在循环播放《葬礼进行曲》,但此刻琴声中混杂着某种...不属于乐器的声音。像是很多人在海底低语。

窗户锁着。正当我准备放弃时,录音机突然"咔"地停下,继而传出一段我从未听过的录音:

"第七个月圆之夜..."是舅舅的声音,但比生前清晰有力,"当海水倒灌悬崖,通道就会打开。记住,不要看他们的眼睛——"

"找到你了。"林叔的脸突然出现在窗玻璃另一侧。我尖叫松手,全靠求生本能才没坠崖。指甲抠着砖缝荡到下方阳台,撞开落地窗滚进一间陌生的卧室。

这是舅舅的房间。浓重的药味中混着某种腐败的甜香,床头柜上摆着十几个药瓶和一个相框。照片里的年轻舅舅站在码头,身旁是个穿白大褂的金发男子,他们中间...是我的母亲。三人背后停着一艘漆着"海妖号"的渔船。

抽屉里有个上锁的锡盒。用发卡撬开后,里面是一本皮面日记——母亲的字迹!

"1927年6月15日:默哥带回那个德国医生后,夜里开始听见歌声。父亲说这是诅咒,但我知道不是。他们从海上来..."

"1927年7月3日:林叔又在深夜去海边了。他以为没人看见,但我跟踪了他。那些礁石上的痕迹...上帝啊,我们到底养了什么在宅子里?"

"1927年7月15日:最后警告。不要相信林叔。他在为'他们'工作。如果我没能——"

最后一行字被血迹模糊。日记本里还夹着张泛黄的照片:月夜下的海滩上,十几个穿黑袍的人围成圆圈,中心是个躺在礁石上的...那形状不像人类。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第七次仪式"。

楼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我迅速把日记塞进外套,目光扫视房间寻找武器。这时注意到床头挂着一把装饰用的古董手枪——希望它还能用。

刚拿到枪,房门就被斧头劈开。林叔的右眼下方有道新鲜伤口,血顺着皱纹流进嘴角。

"那把枪没子弹。"他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和你母亲当年用的一样。"

"你杀了我母亲?"我后退到窗边,手指悄悄检查弹巢。确实空了,但枪托重量不对...

林叔突然暴起,斧头擦着我耳边砍进窗框。千钧一发之际,我拧开枪柄底盖——一颗子弹滚落掌心。

"二十年前就该解决你。"林叔拔出斧头,"周家的女人都该死。你们会引来'他们'..."

装弹,上膛,扣扳机。震耳欲聋的枪声中,林叔左肩爆开血花。他怒吼着再次举起斧头,我趁机翻出窗户,落在下方的橡树枝干上。

树枝断裂的脆响和骨头碎裂的声音同时传来。我摔在花园灌木丛里,而林叔——他挂在折断的树枝上,腹部被一根突出的树杈刺穿,却仍在蠕动。

"逃不掉的..."他咳着血沫,"月圆之夜...他们会找到你..."

我跌跌撞撞跑向车库。舅舅的老式奔驰居然还能发动。倒车时,后视镜里出现骇人一幕:林叔用斧头砍断树枝,像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他的伤口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是虫子吗?

车子冲下山路时,暴雨倾盆而下。后座突然传来"咚"的一声——是母亲的日记本从口袋里滑了出来。翻开的那页上有段之前没注意的文字:

"如果听到歌声,就去阁楼。墙上的名字会告诉你真相。但记住:看到最后一个名字后,千万不要——"

纸页在这里被撕掉了。

雨刷器疯狂摆动,却赶不走越来越多的雾气。后视镜里,雾隐居的尖顶若隐若现。而更可怕的是...我听到了。穿过暴雨、引擎和心跳声,那若有若无的歌声。

像无数女人在海底合唱。

方向盘几乎要捏碎。两个选择:继续下山报警,或者...掉头回去找阁楼钥匙。

轮胎在泥泞中打滑的瞬间,我瞥见副驾地垫上有东西闪光——是林叔掉落的黄铜钥匙。

雨声忽然变小了。不,不是雨停了,是歌声变大了。它钻进耳朵,缠绕在脑干上,温柔地命令我:

"回来..."

奔驰在悬崖边甩出一个漂移,车头对准了上山的路。我颤抖的手指翻开日记本最后一页,那里用血写着几个字:

"他们今晚要来带走我的孩子。"

而今天,正是月圆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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