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灯塔的锈铁支架,我在瞭望台的积水中蜷缩成胎儿的姿势。右腿的枪伤已经溃烂,每次抽搐都像有海蛆在啃噬骨髓。怀里的铜钟部件硌着肋骨的旧伤,那是十五岁那年被码头监工用铁钩捅穿的孔洞,每逢潮汐变化就会渗出腥咸的液体。
闪电劈开夜幕时,灯塔透镜的棱镜突然折射出诡异的图案。碎裂的光斑在墙面拼出北斗七星阵,第七颗星的位置正对着通风管道的铁栅栏。扳开生锈的栅门时,指尖触到了刻在铁板背面的船锚符号——与青鸟号货舱裹尸袋上的标记完全相同。
管道尽头的密室堆满霉变的帆布,掀开时惊飞了成团的潮虫。布满盐渍的墙上钉着二十三张产检记录,每张都贴着翡翠尾戒的照片。最中央的相框里,穿修女服的女人抱着婴儿站在钟楼前,她嘴角的痣被红墨水圈出,旁边批注着"S.M—初始母体"。
木箱底层的铁盒装着脐带标本,浸泡在蓝色液体中的组织已经钙化成钟摆形状。盒盖内侧用血写着潮汐时刻表,最后一个日期旁画着漩涡符号——正是青鸟号沉没那天的月相。当我把铜钟部件贴近标本瓶时,瓶底的沉淀物突然组成北斗七星图案,与老院长保险柜暗格里的青铜罗盘如出一辙。
灯塔突然剧烈震颤。透过瞭望窗,看见海面升起二十三道水龙卷,每道水龙卷顶端都悬浮着水晶棺。棺盖在雷电中相继炸裂,女尸们的腹部伸出青铜锁链,链扣正是翡翠尾戒的造型。锁链汇聚成巨大的锚钩,正拖拽着青鸟号的残骸向灯塔逼近。
攀下救生梯时,腐烂的缆绳在掌心留下粘稠的触感。十岁那年被吊在仓库横梁上,麻绳同样渗着这种腥臭的黏液。不同的是此刻追逐我的是裹着海藻的锁链,它们像有生命的触手般钻透砖石,在墙面留下北斗七星的刮痕。
底舱的柴油发电机旁堆着蒙尘的航海图。用溃烂的伤口渗出的血涂抹图纸时,浮现出隐藏的航道线——航线交错点正是孤儿院旧址的坐标。图纸边缘的注释用紫墨水写着:"遗链之始,脐渊终焉",字迹与船坞老头锻造笔记里的批注如出一辙。
锁链撞碎舷窗的瞬间,我抱着铜钟部件跃入怒涛。咸涩的海水灌进鼻腔时,想起六岁那年被按在洗礼池里的窒息感。神父说恶魔之子需要三次浸没才能净化,而当我第三次浮出水面时,看见他法袍下露出戴着翡翠尾戒的左手小指。
水下漩涡将我卷向青鸟号的龙骨。船体裂缝中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每只手的无名指都系着红绳,绳结打法与二十三具女尸腕部的印记吻合。铜钟部件突然发出蜂鸣,震开缠绕的海藻,露出舱门上的锁孔——那是七个北斗七星状的孔洞,与我身上的旧伤疤位置完全对应。
在肺叶炸裂前的最后一刻,铜钟部件卡入锁孔。舱门开启的吸力将我吞进船体,跌落在布满胎膜的货舱里。粘稠的胎膜中包裹着青铜齿轮,齿轮中心的玻璃柱里悬浮着婴儿胚胎,脐带连接着二十三条锁链。胚胎突然睁开眼睛,瞳孔是熟悉的翡翠色,倒映着我右颧骨上的伤疤——那正是S.M嘴角痣的位置。
货舱墙壁渗出蓝色液体,在地面汇聚成潮汐图。当月相图案与铜钟部件的阴影重叠时,胚胎发出啼哭般的超声波。锁链应声崩断,翡翠尾戒如离巢的蜂群在空中盘旋,最后嵌进我的旧伤疤,将皮肤撕裂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剧痛中浮现的记忆碎片:二十二年前的暴风雨夜,船坞顶棚漏下的月光同样排列成七星阵。穿修女服的女人将铜钟部件按在我渗血的脐带上,她说"遗链终将归位"时的口型,与此刻胚胎的哭声完美重合。
青鸟号开始解体,裂缝中涌入的不仅是海水,还有裹着胎膜的新生锁链。它们缠住我的四肢向深渊拖拽,翡翠尾戒在血管里游走,将疼痛转化为诡异的愉悦。最后的光影中,看见灯塔在远处轰然倒塌,二十三具水晶棺排列成崭新的脐带图腾,而海面漩涡中心浮出的青铜巨钟,正敲响血色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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