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一帝——康熙,满族,全名爱新觉罗·玄烨,庙号清圣祖,“康熙”为其年号,清朝习惯以年号称呼皇帝。康熙系满清入关后第一皇帝顺治皇帝的第三子,生于顺治十一年(1654年5月4日),卒于1722年11月13日,是中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在位执政长达61年。康熙稳固了满清开国时的统治,继承了中国传统的封建统治,并大大加强了君主集权,以文字狱等方式大大降低了士大夫自宋、明以来的地位。
我永远记得顺治十八年正月初七那天的雪。
紫禁城的琉璃瓦上积了半尺厚的雪,乾清宫前的铜鹤顶着雪冠,像在为我那即将驾崩的父皇戴孝。我跪在龙榻前,看着父皇蜡黄的面容,他眼角有泪滑过太阳穴,消失在斑白的鬓发里。
"玄烨......"父皇的声音像秋蝉振翅般微弱,"过来......"
我膝行向前,额头触到龙榻边缘雕刻的云纹。父皇的手比冬日的枯枝还要枯瘦,却死死攥住了我的手腕。我闻到他身上飘来的檀香与药苦混杂的气息,听见他喉咙里痰鸣的声音。
"这江山......"父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孝庄太后立即用帕子接住他咳出的血痰,"交给你了......"
孝庄太后的手按在我肩上,力道大得让我生疼。我听见自己稚嫩的声音在寝殿里回荡:"儿臣定当恪尽职守,不负父皇所托。"
父皇的嘴角扯动了一下,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他的目光越过我,看向站在阴影里的四位辅政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四人立即跪倒,额头触地。
"你们......"父皇每说一个字都像在耗尽最后的力气,"要像侍奉朕一样......侍奉新君......"
索尼最先哽咽出声:"奴才等必当肝脑涂地!"
父皇的手突然松开了。我听见更漏的声音,听见窗外北风卷着雪粒拍打窗棂的声音,听见孝庄太后压抑的抽泣声。掌事太监吴良辅颤抖着探了探父皇的鼻息,突然发出一声哀嚎,整个乾清宫顿时哭声震天。
我在震耳欲聋的哭声中抬起头,看见铜镜里自己苍白的脸。八岁的我,头戴缀着东珠的暖帽,穿着石青色龙纹朝服,镜中的倒影那么小,小得仿佛要被这沉重的冠服压垮。
三日后,我在太和殿即位。那天的雪下得更大了,丹陛上的积雪被太监们扫出一道窄路,我踩着湿滑的台阶往上走,孝庄太后在身后轻轻扶着我。索尼捧着诏书站在殿前,他的眉毛和胡须上都结着冰晶。
"朕以冲龄,继承大统......"我背诵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即位诏书,声音在寒风里发颤。跪在下面的文武百官像一片黑色的海浪,我甚至能看见某些人眼中闪烁的不屑——一个八岁的孩子,懂什么治国理政?
登基大典后,我被带到慈宁宫。孝庄太后挥退所有宫人,突然把我搂在怀里。我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后颈上。
"孙儿,"太后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柔软,"从今往后,你要记住三件事。"
我仰头看她布满皱纹的脸:"请皇祖母教诲。"
"第一,皇帝永远不能让人看透心思。"她松开我,从案上取来一副象牙雕的象棋,"就像这下棋,走一步要看十步。"
我点点头,看着她摆开棋子。
"第二,对臣子要像熬鹰,既不能饿着,也不能喂饱。"太后拿起"将"棋在掌心摩挲,"索尼老成持重但过于谨慎,苏克萨哈精明强干却锋芒太露,遏必隆庸碌无为,鳌拜......"她突然停住,把"将"棋重重按在棋盘中央,"此人你要格外当心。"
"第三呢?"我问。
太后从袖中取出一本手抄的《资治通鉴》:"每日读十页,不懂之处问苏麻喇姑。"她翻开一页,指着上面朱笔批注,"唐太宗十三岁从军,汉昭帝八岁即位,他们能做到的,我的孙儿也能。"
那晚我躺在乾清宫的龙床上,辗转难眠。这张床太大太冷了,我想念阿哥所里的小暖阁。窗外风声呜咽,像无数冤魂在哭诉。我摸出枕下的《资治通鉴》,就着夜明珠的光亮读起来。
"皇上还没睡?"苏麻喇姑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她是我乳母的妹妹,孝庄太后最信任的侍女。
"姑姑,"我掀开帐子,"鳌拜是个怎样的人?"
苏麻喇姑正在剪烛花的手顿了顿:"怎么突然问这个?"
"皇祖母让我格外当心他。"
苏麻喇姑放下银剪刀,坐在脚踏上:"鳌拜是镶黄旗出身,战功赫赫。先帝在时,他率军平定大同姜瓖之乱,亲手斩下叛将首级。"她压低声音,"但他有个毛病——越俎代庖。去年查抄多尔衮府邸时,他私藏了三成财物。"
我心头一跳:"这可是欺君之罪。"
"所以太后说,此人可用不可信。"苏麻喇姑给我掖了掖被角,"睡吧,明日还要早朝。"
我闭上眼睛,却梦见一只黑鹰扑向幼虎。惊醒时,更漏显示才四更天。我悄悄起身,从多宝格里取出一方白玉镇纸——这是父皇去年赐我的生辰礼。镇纸底部刻着"敬天法祖"四个小字,我摩挲着这些字迹,突然明白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能是那个在御花园里捉蛐蛐的玄烨了。
早朝时,我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双脚还够不到地面。鳌拜正在奏报云贵军务,他声如洪钟,震得我耳膜生疼。我注意到他奏事时总是越过首辅索尼,直接向我陈述。而索尼只是垂首而立,仿佛默许这种僭越。
"吴三桂奏请增饷......"鳌拜展开奏折,"云南驻军缺粮已达三月。"
我学着父皇的样子微微颔首:"依卿之见?"
"臣以为当准其所请。"鳌拜目光灼灼,"但须派钦差监督发放,以防中饱私囊。"
我瞥见索尼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退朝后,我故意留下索尼:"索大人留步。"
老索尼颤巍巍地跪下:"皇上有何吩咐?"
"朕想请教,"我让苏麻喇姑给他搬来绣墩,"方才鳌拜所奏之事,索大人以为如何?"
索尼花白的眉毛抖了抖:"老臣以为,吴三桂狼子野心,不宜再增兵饷。"
"那索大人为何不当庭反驳?"
索尼苦笑:"老臣年迈,鳌拜正当壮年......"他突然咳嗽起来,咳得满面通红,"皇上恕罪,老臣......"
我递给他一盏参茶:"索大人保重身体。"看着他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殿外,我明白孝庄太后为何要我当心鳌拜了。
回到南书房,我让苏麻喇姑取来《大清会典》,翻到"辅政大臣"一节。"辅政大臣代行朱批,遇要事须四人合议......"我反复读着这段文字,突然有了主意。
"传张英、高士奇。"我对贴身太监小德子说。这两人是父皇留给我的日讲官,皆以博学著称。
张英来时带着新编的《春秋讲义》,高士奇则捧着一摞奏折副本。"朕欲习批红,"我指着那些奏折,"二位先生教朕。"
高士奇大惊:"皇上,按制需待亲政......"
"朕不朱批,只习字。"我取来朱笔,"你们念奏章,朕学着拟意见。"
就这样,我开始暗中学习政务处理。每日寅时起床读书,辰时上朝,午时习武,申时听讲,戌时批阅奏折副本。孝庄太后每隔三日就要检查我的功课,她那双锐利的眼睛能看穿任何敷衍。
"这字有进步。"某日她检查我的习字本时难得露出笑容,"但治国不是写字,光有架势不行。"她指着我在一份请饷奏折上拟的"准"字,"知道为什么不能准吗?"
我摇头。
"九边将领多虚报兵额吃空饷。"太后蘸着茶水在案上画了个简略的边境图,"你准了一次,他们就会要第二次。不如让户部派人实地核查后再议。"
我恍然大悟:"孙儿明白了,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太后笑着摸摸我的头:"孺子可教。"
转眼到了康熙元年三月,索尼突然病倒了。我去他府上探视时,闻到满屋子的药苦味。老索尼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我按住。
"索大人安心养病。"我让随行的御医呈上人参,"朕还指望您辅佐呢。"
索尼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老臣怕是......"他突然抓住我的手,"皇上要当心鳌拜,他最近频繁调动两黄旗兵马......"
我心头一震:"可有实证?"
索尼从枕下取出一封密信:"这是镶黄旗都统给老臣的私函......"话未说完,他又剧烈咳嗽起来。
回宫路上,我坐在轿中细读密信。鳌拜以防范郑氏水师为名,擅自将驻防宣府的三个牛录调往通州。这明显违反兵制——没有皇帝朱批,任何兵马不得擅自移动。
"去慈宁宫。"我吩咐轿夫。
孝庄太后看完密信,脸色阴沉如水:"索尼一病,鳌拜就按捺不住了。"她命苏麻喇姑取来一个锦盒,"这是先帝留给你的。"
盒中是一方青玉小印,印文为"体元主人"。
"从今日起,重要奏折你亲自过目。"太后将小印按在朱砂上,"用此印代替朱批。"
当夜,我在灯下细读通州驻防图。鳌拜调兵的位置,恰好扼住京城咽喉。若他有异心,这三个牛录的精锐骑兵半日即可攻入紫禁城。
"小德子,"我唤来贴身太监,"明日传索额图进宫。"索额图是索尼长子,现任吏部侍郎。
次日索额图来时,我正与一群小太监玩布库戏。这是满洲传统的摔跤游戏,鳌拜见我沉迷此道,曾当众嗤笑"孺子不可教"。
"皇上。"索额图跪在雪地里。
我挥退左右,把他引进暖阁:"令尊病情如何?"
索额图眼圈泛红:"太医说......就在这几日了。"
我沉默片刻,突然话锋一转:"镶黄旗都统是你连襟?"
索额图一怔:"是。"
"朕要见他。"我蘸着茶水在案上写了个"密"字,"不要让鳌拜知道。"
三日后,镶黄旗都统阿灵阿借着给索尼请安的机会,秘密入宫。这个满脸风霜的汉子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调兵之事,可有兵部文书?"我单刀直入。
阿灵阿额头冒汗:"是鳌中堂口谕......"
"若朕要你回防宣府,你听谁的?"
阿灵阿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重重叩首:"奴才自然是听皇上的!"
我扶他起来,亲自给他斟了杯茶:"鳌拜许你什么好处?"
"说事成后升奴才做......"阿灵阿突然意识到失言,又跪下了,"奴才该死!"
"朕恕你无罪。"我盯着他的眼睛,"但你要替朕办件事。"
当夜,阿灵阿带着我的密旨返回通州。三天后,传来消息:那三个牛录已悄悄撤回宣府。鳌拜得知后勃然大怒,在朝会上质问兵部尚书。
"此事朕知道。"我轻描淡写地说,"是朕让撤回的。"
鳌拜脸色瞬间铁青:"皇上年幼,不知兵事凶险......"
"鳌拜!"我突然提高声音,满朝文武都为之一震,"朕虽年幼,却知祖宗法度不可违!调兵不请旨,你要反吗?"
鳌拜没料到我会当庭发难,一时语塞。苏克萨哈立刻出列:"皇上圣明!臣请严查此事!"
我看着鳌拜紫涨的面皮,心中冷笑。这一仗,我赢了。但我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索尼在病榻上听闻此事,派人送来一封密信,只有四个字:"戒急用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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