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康熙日记之草原雄鹰

康熙二十七年秋,我在木兰围场射杀了一头体型异常硕大的孤狼。

那畜生毛色灰白,右眼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显然是狼群中的老首领。它被我射中后腿后仍一瘸一拐地逃窜,我策马追出三里地,最终在悬崖边给了它致命一箭。狼尸滚落山崖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嚎,竟引得远处山谷传来阵阵狼嗥回应。

"皇上神射!"侍卫们齐声喝彩。

我却莫名心头一颤。回营后,这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果然,当夜就接到八百里加急军报——准噶尔汗噶尔丹攻破喀尔喀蒙古三部,土谢图汗仓皇南逃,请求内附!

"好个噶尔丹!"我拍案而起,案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朕三番五次下诏调解,他竟敢一意孤行!"

侍立在侧的索额图递上另一份密报:"皇上,噶尔丹在漠北自称'博硕克图汗',还放出狂言,说要恢复成吉思汗的伟业..."

我冷笑一声,走到坤舆图前。图上漠北地区已被粘杆处标上一面代表准噶尔的小黑旗,像一块丑陋的疮疤。噶尔丹这头草原狼,终于露出了獠牙。

"传旨,即刻回京!"

回銮路上,秋雨绵绵。车驾行至古北口时,前方突然出现一队衣衫褴褛的骑兵——竟是喀尔喀溃兵!为首的土谢图汗滚鞍下马,跪在泥泞中嚎啕大哭:"皇上救命啊!"

我命人扶他起来。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蒙古亲王如今形销骨立,甲胄上满是刀痕。"详细说,噶尔丹如何用兵?"

土谢图汗双眼赤红:"那魔头用西洋火器,我军骑兵还没冲到他阵前,就倒下一大片..."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羊皮纸,"这是噶尔丹给各部下的战书。"

我展开羊皮纸,上面用蒙汉两种文字写着:"吾将南下,问鼎中原"。好大的口气!

"皇上,此事非同小可。"索额图低声道,"噶尔丹若吞并喀尔喀,下一步必犯我边境..."

我盯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长城轮廓,突然想起那头孤狼临死前的嚎叫。噶尔丹与它何其相似——凶残、狡诈、宁死不屈。

"传裕亲王、恭亲王火速进京。另派快马召施琅、姚启圣北上面圣。"

索额图一怔:"水师将领也要来?"

"别忘了,"我冷笑,"噶尔丹手里可有郑家当年给吴三桂的海防图。"

回京次日,我在乾清宫召开紧急军机会议。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常宁率先赶到,两位皇叔皆已鬓发斑白。施琅和姚启圣从福建昼夜兼程,眼窝深陷,满身风尘。

"诸位爱卿,"我开门见山,"噶尔丹来势汹汹,朕欲御驾亲征,如何?"

殿内霎时鸦雀无声。福全第一个反对:"皇上万乘之尊,岂可轻蹈险地?派一大将足矣!"

"大将?"我环视众人,"谁有与噶尔丹交战的经验?"

无人应答。这些年大清的主要对手是吴三桂和郑氏,将领们多擅长山地战和水战,对草原骑兵知之甚少。

"皇上,"姚启圣打破沉默,"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安置喀尔喀部众。若任其流离失所,恐生变乱。"

我点头:"着理藩院划拨牧场,妥善安置。另选其精锐编入八旗,由朕亲自统领。"

"这..."福全又要反对。

我抬手止住他:"皇叔是担心蒙古人不可靠?别忘了,太宗皇帝就是靠蒙八旗起家的。"

会议持续到深夜。最终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我亲率,出古北口迎击噶尔丹;另一路由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率领,从东面夹击。施琅则秘密前往天津,加强海防。

散会后,我独留姚启圣。"爱卿精通兵法,"我递给他一杯参茶,"说实话,我军胜算几何?"

姚启圣沉吟片刻:"若在平原决战,我军火器或可克制骑兵。但..."他欲言又止。

"但什么?"

"噶尔丹此人狡诈多端,恐不会正面交锋。"姚启圣蘸着茶水在案上画出漠北地形,"他最可能诱我军深入,然后断粮道、袭后方..."

我盯着水迹渐渐干涸的桌面,突然想起太祖皇帝在萨尔浒之战中以少胜多的故事。"那朕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次日早朝,当我宣布亲征决定时,满朝哗然。文官们跪了一地,纷纷以"天子不可犯险"为由苦谏。礼部尚书甚至搬出《孝经》,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够了!"我一掌拍在龙案上,震得笔架乱颤,"噶尔丹都要'问鼎中原'了,你们还在这咬文嚼字?朕宁可马革裹尸,也绝不让准噶尔的铁蹄踏进中原半步!"

朝堂霎时死寂。我趁机宣布由裕亲王福全监国,索额图、明珠随驾出征。退朝后,孝庄太后急召我去慈宁宫。

"孙儿,"太后病容憔悴,却仍强撑着坐起,"你当真要亲征?"

我跪在榻前:"皇祖母,孙儿不得不为。"

太后长叹一声,从枕下取出一块青铜虎符:"这是太宗皇帝留下的,可调蒙古科尔沁部骑兵。他们与准噶尔是世仇..."

我双手接过虎符,只觉重若千钧。太后又咳嗽着补充:"记住,对付草原狼,不能只靠弓箭,还要有套马杆和陷阱。"

康熙二十九年六月,我率八万大军出古北口。时值盛夏,草原上却凉风习习。行至乌兰布通时,前锋传来消息:发现噶尔丹主力!

"这么快?"我心头一紧,"再探!"

深夜,我正在帐中研究地图,侍卫突然来报:"抓到一个奸细!"

来者是个蒙古装束的少年,被五花大绑推进来,却昂首不跪。"我不是奸细,"他操着生硬的汉语,"我是土谢图汗之子噶尔臧,特来报信!"

我命人松绑:"何信?"

噶尔臧从靴筒抽出一封血书:"我父汗被噶尔丹囚禁前,让我转告皇上——噶尔丹在乌兰布通设了埋伏,他有三万骑兵藏在山谷里!"

我展开血书,是土谢图汗的笔迹,详细标注了敌军埋伏位置。若属实,我军明日就将踏入死亡陷阱!

"你为何要帮朕?"我紧盯少年双眼。

噶尔臧眼中燃起仇恨之火:"噶尔丹杀了我母亲和妹妹,我要报仇!"

我命人带他下去休息,立即召集众将议事。索额图认为血书可信,建议改道;明珠却怀疑是反间计,主张按原计划进军。

正争论间,帐外突然传来喧哗。福全未经通报就闯了进来:"皇上!刚接到探报,噶尔丹派人烧了我们的粮草库!"

众将哗然。我心头一震——粮道被断,军心必乱!但转念一想,这未免太巧合...

"粮草损失多少?"我问。

"约...约三成。"福全眼神飘忽。

我猛地醒悟——这是福全的计策!他想借粮草不足为由,逼我撤军。我强压怒火:"无妨,命山西巡抚紧急调粮。明日按原计划进军!"

福全还要再劝,我冷冷打断:"皇叔年事已高,不如先回京休养?"

帐内气氛顿时凝固。福全脸色铁青,最终悻悻退下。

黎明时分,我登上乌兰布通的一处高地。

晨雾中的草原宛如一片银色海洋,远处隐约可见准噶尔军的驼城——他们将骆驼缚卧在地,背上加箱垛,蒙以湿毡,环列如栅。这种移动堡垒既能挡箭矢,又能做掩体,是准噶尔的拿手战术。

"皇上,都准备好了。"索额图低声禀报。

我点点头,看向身后严阵以待的火器营。这是我从景运门密室里取出的最后一批荷兰火枪,共五百支,由最精锐的禁卫军操作。

"记住,"我对火枪手们说,"等他们进入三百步再开火。"

朝阳升起时,战斗打响。噶尔丹果然派骑兵从两侧山谷杀出,试图包抄我军。但我早有准备,埋伏在侧翼的蒙古骑兵及时杀出,将其截住。

正面战场上,准噶尔骑兵如潮水般涌来。他们身着轻甲,马速极快,转眼就冲过半程。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火枪射程虽远,但装填缓慢,若第一轮不能重创敌军...

"开火!"

随着一声令下,五百支火枪齐射,硝烟顿时遮蔽了视线。待烟雾稍散,只见敌军前锋人仰马翻,阵型大乱。

"再射!"

三轮齐射后,准噶尔骑兵死伤惨重,余部开始后撤。我正要下令追击,突然一声尖啸破空而来——

"皇上小心!"

索额图猛地将我扑倒。一发炮弹在我们身后爆炸,气浪掀翻了帅旗。我爬起来,发现右臂被弹片划伤,鲜血染红了龙袍。

"皇上受伤了!快传太医!"索额图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慌什么!"我扯下衣襟草草包扎,"传令下去,朕无恙,全军继续进攻!"

这发炮弹暴露了噶尔丹的炮兵阵地。我立即调来红夷大炮还击,同时派骑兵迂回包抄。战至午后,我军终于突破驼城,噶尔丹率残部败走。

"追!"我挥剑向前,"活捉噶尔丹者,封侯!"

就在此时,后方突然传来警讯:福全率领的预备队迟迟未至,导致缺口无法封堵,噶尔丹竟率亲兵突围而出!

"什么?!"我怒不可遏,"速传裕亲王来见!"

当夜,我在中军大帐召见福全。这位皇叔一进门就跪地请罪:"臣弟救援来迟,请皇上治罪!"

我冷笑:"是来迟,还是根本不想来?"

福全浑身一震:"皇上何出此言..."

我扔出一叠密信:"自己看!"

这些是粘杆处截获的福全与噶尔丹往来书信。原来他早就暗中联络噶尔丹,许诺若助其夺取皇位,将割让漠南蒙古!

福全面如死灰,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不错!是我通风报信!凭什么你能当皇帝,我就只能做个闲散王爷?"

"就凭这个。"我拔出佩剑掷于他面前,"你若有种,现在就杀了朕,自己坐龙庭!"

福全盯着剑,浑身发抖,最终瘫软在地:"臣弟...不敢..."

我收起剑,突然觉得无比疲惫:"押下去,回京再议。"

走出大帐,草原上的星空格外璀璨。索额图来报,此役歼敌万余,但我军也折损五千。最遗憾的是让噶尔丹跑了...

"不着急。"我望着北方星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乌兰布通之战后,噶尔丹退守科布多。

我本欲乘胜追击,但西北传来急报:策妄阿拉布坦在伊犁发动政变,宣称脱离噶尔丹自立。这对大清倒是好消息——准噶尔内部分裂了!

"皇上,"姚启圣建议,"不如趁此机会,彻底解决蒙古问题。"

我明白他的意思。自元朝灭亡后,蒙古各部一直处于分裂状态。若能将其纳入大清版图,北方边患将一劳永逸。

康熙三十年四月,我在多伦诺尔召集蒙古各部会盟。辽阔的草原上搭起数千顶帐篷,中央是一座金顶大帐,周围环绕着八旗营帐,蔚为壮观。

会盟前夜,喀尔喀三部首领秘密求见。土谢图汗已从噶尔丹处逃回,形容枯槁如鬼:"皇上,噶尔丹虽败,但其根基未损。他正在暗中联络俄国..."

"俄国?"我眉头一皱。这个新兴的北方强国一直对远东虎视眈眈。

"是。"土谢图汗压低声音,"俄国人许诺卖给他火枪大炮,条件是割让贝加尔湖地区。"

我心中警铃大作。若让俄国势力渗入蒙古,后果不堪设想!

次日会盟,我当众宣布将喀尔喀蒙古按盟旗制度编入大清版图,保留各部首领爵位,但军事、外交统归朝廷管辖。为表诚意,我当场赦免了曾依附噶尔丹的几个部落。

"朕非但要保护你们免受准噶尔侵害,"我环视一众蒙古王公,"还要开放互市,让草原上的牧民能换来中原的粮食、布匹和铁器。"

蒙古王公们交头接耳,多数面露喜色。唯有几个亲噶尔丹的首领阴沉着脸。我假装没看见,宣布次日举行盛大围猎。

围猎当天,我特意换上蒙古装束,与各部首领并辔而行。箭无虚发的技艺让蒙古王公们惊叹不已。傍晚围坐篝火时,我甚至用蒙古语唱了一首科尔沁民歌,引得满座喝彩。

"没想到皇上蒙古语这么好!"土谢图汗由衷赞叹。

我笑道:"朕从小就学。满蒙汉一家,语言自然要通。"

会盟第七日,发生了一件意外。我正在金帐批阅奏章,侍卫突然来报:"噶尔臧求见,说有要事!"

少年匆匆进帐,脸色煞白:"皇上,有人要刺杀您!明早围猎时动手!"

我一惊:"谁?"

"车臣汗的几个儿子。他们与噶尔丹暗中联络已久..."噶尔臧递上一把匕首,"这是在他们的箭筒里发现的,涂了蛇毒。"

我端详着寒光闪闪的匕首,突然笑了:"来得正好。"

次日围猎,我故意落单。果然,行至一处密林时,三骑从后方包抄而来。为首的年轻人张弓搭箭:"康熙,纳命来!"

箭矢破空而至,我早有防备,侧身躲过。埋伏在四周的大内侍卫一拥而上,将三人拿下。

"押回大帐!"我厉声道,"朕要当众审问!"

会盟大帐内,车臣汗面如土色地跪在地上。他的三个儿子被五花大绑,却仍昂首怒视。

"车臣汗,"我冷冷道,"你可知罪?"

老汗王以头抢地:"奴才教子无方,罪该万死!"

"朕待蒙古诸部不薄,为何恩将仇报?"

车臣汗的长子突然狂笑:"少假惺惺了!你们满人不过是想吞并我们蒙古人!噶尔丹大汗才是真正的草原之主!"

帐内一片哗然。蒙古王公们纷纷怒斥其忘恩负义。我抬手止住喧哗:"既如此,朕就给你个痛快。"我转向土谢图汗,"按草原规矩,叛徒当如何处置?"

土谢图汗拔刀而起:"当斩!"

"且慢。"我摇头,"朕今日不杀人。将他们父子押送京城,圈禁终老。"

这一手出乎所有人意料。蒙古王公们面面相觑,随即跪倒一片:"皇上仁德!"

多伦会盟最终圆满落幕。喀尔喀蒙古正式归附,大清版图向北扩展千里。更重要的是,切断了噶尔丹的外援,为最终平定准噶尔奠定了基础。

回銮途中,我特意绕道乌兰布通战场。夕阳下的草原一片宁静,只有几具未被掩埋的白骨,诉说着那场惨烈战斗。

"张廷玉,"我对随行的翰林学士说,"知道这世上最贵的是什么吗?"

年轻的学士摇头:"臣不知。"

"是帝王的一个念头。"我指着无边的草原,"朕一念要亲征,这里就多了上万亡魂。"

张廷玉肃然:"但皇上这一念,也换来了北疆百年太平。"

我长叹一声,不再言语。远处,一轮血红的落日正缓缓沉入地平线,像极了那日战场上流淌的鲜血。帝王的功业,从来都是用鲜血写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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