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陆府朱漆大门在暮色中宛如血盆大口，瑶光攥着云无尘的袖角碎碎念："我们非得夜探鬼宅吗？等天亮了让县衙..."
"嘘——"云无尘指尖擦过她唇瓣，星屑在两人身周织成光茧，"玄冥在方圆十里布了听风咒。"
瑶光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睫毛，突然发现上面凝着霜花。自从寒潭疗伤后，云无尘身上总带着若有若无的寒意，像是月光有了形状。
"发什么呆？"云无尘叩了下她额头。瑶光回神时，已被他揽着腰跃过三重檐角。璇玑链自发缠上两人手腕，在夜色中流淌着银河般的光泽。
前厅传来丝竹声，推开门却是骇人景象：数十宾客端坐席间，锦衣华服下露出森森白骨，机械地举着酒杯。主座上的陆老夫人脖颈伸长三尺，正用发簪往酒壶里投放蛊虫。
"新鲜的...要新鲜的..."她突然转头，腐肉簌簌掉落，"仙子来了！"
瑶光还未动作，璇玑链已暴涨如银龙，将扑来的白骨抽成齑粉。云无尘剑尖挑破酒壶，酒液落地竟化作火毒蜈，却被瑶光弹指冻成冰雕。
"玄冥！"云无尘的剑光劈开虚空，"戏看够了就现身！"
梁上飘下黑雾，凝成玄冥仙君的模样。他抚掌大笑："北斗啊北斗，当年你宁肯自毁仙身也不愿与我合作，如今倒带着小情人来送死？"
瑶光突然甩出琉璃瓶，七彩泪晶如流星袭向黑雾："你才送死！"
泪晶没入雾气的刹那，玄冥突然闷哼一声。黑雾散尽处，竟露出个与云无尘七分相似的少年，只是眉眼阴鸷如毒蛇。
"你居然用真情泪炼器..."少年抹去嘴角金血，"难怪这小仙子能近你身。"
云无尘的剑气骤然暴增，瑶光从未见他如此震怒。璇玑链感应到主人心绪，化作牢笼困住玄冥残影。少年却笑得癫狂："你以为我为何选陆家？"
地面突然裂开，那株人面树破土而出。瑶光闪避时扯落树皮，露出底下冰棺——棺中少女与她容貌别无二致，眉心一点朱砂痣红得刺目。
"三百年前你为北斗挡天劫，碎成七魄。"玄冥的声音忽远忽近，"这具肉身，可是用你最后一魄养的..."
云无尘的剑第一次失了准头，将冰棺斩出道裂痕。瑶光头痛欲裂，记忆如潮水翻涌：雷暴中的璇玑宫，她扑向浑身是血的北斗星君，九天玄雷劈碎元神的剧痛...
再睁眼时，璇玑链正疯狂吸收她的仙力。云无尘徒手握住剑刃，金血滴在冰棺上："闭眼！别看！"
迟了。瑶光看见冰棺中升起缕青烟，没入自己眉心。霎时天地寂静，她听见云无尘在仙魔大战时的嘶吼，看见玄冥将傀儡丝缠上琉璃盏，甚至望见王母在瑶池边叹息："这劫，终究躲不过..."
"原来我才是锁魂匣。"瑶光轻笑，泪珠滚落即凝成赤金晶石，"用来困住北斗星君最后一缕神魂的容器。"
玄冥的残影开始消散，笑声却愈加刺耳："北斗，你日日对着这张脸，可曾分得清是爱是愧？"
星斗移位，瑶光在强光中失去意识。最后记得的是云无尘破碎的呼唤，和璇玑链寸寸崩断的脆响。
再醒来是在草庐，枕边放着裂纹斑驳的琉璃瓶。窗外在下雨，云无尘的背影浸在暮色里，白发如瀑。
"你..."瑶光一开口就咳出血沫。
云无尘转身时，瑶光看清他眉心龟裂的星纹。他端着药碗的手腕缠着璇玑链碎片，说话时喉间有金石相击之声："我把寒潭封了。"
"因为我体内有玄冥的蛊？"
"因为我想吃桂花糕。"云无尘舀起一勺药，"你做的。"
瑶光盯着药汤里浮沉的星砂——这是仙骨碾成的粉末。她打翻药碗，扑上去扯开云无尘的衣襟。狰狞的灼痕已蔓延到心口，北斗七宿的位置嵌着琉璃碎片。
"用仙骨镇我的魂？"她浑身发抖，"云无尘你疯了！"
"三百年前疯过一次。"云无尘握住她颤抖的手，"不差这一回。"
夜雨敲窗，瑶光把脸埋在他染血的襟前："陆家冰棺里的..."
"是你又不是你。"云无尘梳理她凌乱的鬓发，"当年你散落的七魄，有一魄坠入凡尘历劫，成了陆家小姐。"
瑶光想起王婆儿媳那个眉心有痣的婴孩，突然毛骨悚然："所以玄冥诱导陆家求长生，是为了养蛊炼魄？"
云无尘颔首，掌心浮现微缩星图："你的七魄散落三界，玄冥集齐五魄，剩下两魄..."星图突然指向瑶光心口与琉璃瓶。
瑶光抄起琉璃瓶对准月光，七彩泪晶正在融合，渐渐凝成她元神虚影。最亮的两颗，恰是那夜听笛落的金泪与祠堂收的彩泪。
"用真情泪重聚元神..."她喃喃道，"所以王母罚我收百泪，其实是在助我重生？"
云无尘突然咳嗽起来，指缝渗出金血："玄冥故意激我现形，如今各界都知北斗未陨..."他笑得苍凉，"明日天庭就会来人。"
瑶光把琉璃瓶系回颈间，翻身跨坐到他腿上："那就让他们看场好戏。"
未等云无尘反应，她咬破舌尖吻了上去。冰魄血与星魂砂交融的刹那，草庐外惊雷炸响，三十六天将破云而降。
"北斗星君！玉帝有旨——"
瑶光舔去唇角血渍，抬手掀飞屋顶。夜风吹散她的发带，露出眉间完整的北斗纹："吵什么？没看见本君在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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