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十六天将的银甲在月光下集体失色，为首的天猷元帅手中令旗"啪嗒"掉在瓦片上。瑶光骑在云无尘腰上，衣襟半敞的北斗星君正慢条斯理地给她系衣带。
"诸位来得不巧。"云无尘指尖勾着瑶光腰间玉佩，"双修到紧要关头，不便接旨。"
瑶光配合地嘤咛一声，把脸埋进他颈窝。天猷元帅的络腮胡抖如筛糠："末将...末将这就去禀告玉帝..."
"慢着。"瑶光突然转头，眉间北斗纹金光大盛，"本君历劫之事若有半句外传..."她指尖弹出一缕星火，瞬间烧焦了天猷的胡子。
天将们屁滚尿流地驾云而逃后，瑶光瘫在云无尘怀里笑出眼泪："你看见他们表情了吗？特别是持国天王，差点捏碎琵琶弦..."
云无尘捏住她后颈："假扮上仙是要遭天谴的。"
"反正债多不愁。"瑶光戳他心口的琉璃碎片，"再说我这北斗纹可是货真价实..."
话音未落，璇玑链突然从地底钻出，将两人捆成粽子吊上房梁。王母的虚影自月光中浮现，手中还端着打碎的琉璃盏——此刻已完好如初。
"闹够了？"王母轻吹盏中热气，"本宫的云雾茶都被你们吓凉了。"
瑶光挣扎着要说话，却被灌了满嘴茶叶。云无尘倒是淡定："娘娘早就料到今日？"
"从这丫头打碎琉璃盏那刻起。"王母弹指解开束缚，"玄冥私炼长生蛊，本宫便顺水推舟，借历劫之名让瑶光收集真情泪重聚元神。"
瑶光吐出茶叶："所以摔琉璃盏是您的局？"
"是你自己馋酒。"王母瞪她，"不过那日玄冥的傀儡丝，倒是帮本宫下了决心。"她转向云无尘，"星砂入心的滋味如何？"
云无尘握紧瑶光的手："甘之如饴。"
王母忽然将琉璃盏抛向瑶光。盏中茶水化作星图，显现出东海归墟的漩涡："你尚有两魄流落在外，一魄在归墟鲛人泪，一魄在..."
"在月老的红线团里？"瑶光指着星图中纠缠的姻缘线。
"在玄冥的锁魂鼎中。"王母没好气道，"本宫与那老东西打赌，若你们百日之内集齐七魄，他便永镇归墟。"
云无尘突然咳嗽，白发又添几缕。瑶光扯开他衣襟，惊见北斗七宿的位置已有三处熄灭："你的星魄...在消散？"
"无妨。"云无尘拢好衣襟，"先去归墟..."
话未说完，地面突然塌陷。无数白骨手臂破土而出，玄冥的笑声自地底传来："本君改主意了，那两魄就当聘礼如何？"
瑶光甩出璇玑链缠住院中老梅，另一头拴住云无尘的腰："想得美！"她咬破舌尖，冰魄血染红的锁链瞬间冻住整座院落。
王母的虚影却在此刻消散，只留余音袅袅："本宫在瑶池等你们百日..."
"等个鬼啊！"瑶光拽着云无尘在冰面上滑行，"现在怎么办？"
"去东海。"云无尘召来云轿，"我知道鲛人族长养了千年砗磲..."
"能治你的伤？"
"能蒸蒜蓉粉丝。"
瑶光踹了他一脚。
东海之滨，卖贝壳的小姑娘盯着云无尘的银发看了半晌，突然递上只海螺："送给神仙哥哥。"
瑶光酸溜溜地咬开椰子："招蜂引蝶。"
云无尘却神色凝重地转动海螺——螺口处沾着星砂，正是他当年赠予鲛人公主的信物。海浪突然分开，头戴珊瑚冠的鲛人破水而出，鱼尾拍起丈高浪花。
"北斗大人！"鲛人公主的泪珠化作珍珠滚落，"三百年了，您终于来娶我了吗？"
瑶光手中的椰子"咚"地砸在云无尘头上。
海底龙宫比瑶池还热闹。夜明珠照得珊瑚殿亮如白昼，鲛人公主的十二个侍女正往云无尘身上挂珍珠链。瑶光蹲在砗磲壳上磨刀，砗磲精哆嗦着给她递蚝刀："仙子，这生蚝配柠檬汁可鲜了..."
"他当年怎么答应娶你的？"瑶光恶狠狠撬开蚝壳。
"北斗大人说'待星河倒悬便来提亲'。"公主羞涩捧心，"去年东海地震，可不就是星河倒悬..."
"那是玄冥用移星阵搞的鬼！"瑶光气得把蚝肉当暗器甩向云无尘，被他用嘴接个正着。
宴至半酣，公主忽然击掌。侍女抬上十丈红绸，展开竟是张海图："北斗大人，这就是归墟秘境入口，但需要两人真心相拥才能开启..."
瑶光拽起云无尘就走："我们现在就去跳海！"
归墟漩涡前，云无尘忽然握住瑶光的手："若下面是玄冥的陷阱..."
"那就炸了他的老窝！"瑶光纵身一跃。
相拥下坠时，璇玑链自动缠成茧。瑶光数着云无尘的心跳，忽然发现两人心律渐渐同步。当最后一道光线消失时，她听见云无尘在耳边说："三百年前，你也是这样扑向我..."
话音被浪声淹没。再睁眼时，他们站在水晶宫中，殿内堆满贴着符咒的玉匣。瑶光随手打开一个，窜出的黑影却被云无尘一剑钉在墙上——竟是只长着玄冥脸的寄居蟹。
"他把自己分魂藏在千万海货里。"云无尘冷笑，"倒是惜命。"
瑶光突然掏出琉璃瓶，将新收的鲛人泪洒向空中。泪晶化作暴雨，每个淋湿的玉匣都发出惨叫。最终所有黑气汇聚成团，凝成玄冥本体。
"小把戏。"玄冥挥袖震开泪雨，"你以为...啊！"
瑶光将最后两滴泪晶弹入他口中——正是云无尘咳出的金血所化。玄冥突然痛苦蜷缩，浑身冒出写满咒文的锁链。
"真情泪配星魂咒，味道如何？"瑶光踩住他背脊，"说！我的魄在哪？"
玄冥狞笑着化作黑雾："在你们心里..."
归墟开始崩塌。云无尘劈开虚空，却见鲛人公主等在海天之间。她手中捧着发光贝壳，内里沉睡的正是瑶光最后一魄。
"北斗大人当年留下的星砂，我一直温养着。"公主将贝壳放入瑶光掌心，"要幸福啊。"
归程的云轿上，瑶光盯着贝壳发呆。云无尘突然闷哼，星纹又熄灭一处。她咬牙捏碎贝壳，魄光入体的瞬间，前尘往事如潮涌来。
三百年前的诛仙台上，玄冥将锁魂钉打入北斗后心："让你多管闲事..."而她扑上去的瞬间，九天玄雷劈碎了琉璃盏。
"想起来了？"云无尘拭去她眼角泪珠，"那时你说..."
"说你要是死了，我就把瑶池改酿酸梅汤。"瑶光扯过他衣领，"现在还想喝吗？"
回答她的是落在唇间的星屑，甜得像初雪融化。璇玑链自发缠住两人手腕，云轿外突然飘起桃花雨——原是路过月老阁，红线缠成了死结。
"下个月老。"瑶光含糊不清地说，"该收作花肥..."
东海潮声渐远，而属于他们的红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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