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阳在血腥味中睁开眼睛。
指尖还残留着冷宫青苔的滑腻触感,耳畔却传来熟悉的金丝楠木拔步床的沉香。铜镜里映出少女光洁的额头,耳后朱砂痣艳如泣血——这是她十四岁时的模样。
"姑娘,该更衣了。"丫鬟春桃捧着及笄礼服进来,袖口隐约露出半截青玉镯。沈昭阳瞳孔骤缩,这正是前世被沈月蓉诬陷偷盗的证物!
"且慢。"她按住礼服上的白玉双鱼佩,"我记得母亲留下的应是翡翠缠枝佩?"
春桃指尖微颤:"许是库房拿错了......"
"错得好。"沈昭阳突然折断玉佩,碎玉中滚出颗猩红药丸。前世就是这枚藏在玉佩里的离魂丹,让她在及笄礼上癫狂出丑,坐实天煞孤星之名。
沈月蓉娇柔的嗓音恰在此时响起:"姐姐可梳妆好了?母亲特意请了青云观道长......"
"来得正好。"沈昭阳抄起妆奁里的金簪,在沈月蓉惊恐的目光中划破掌心。鲜血滴在碎玉上竟燃起幽蓝火焰,将药丸烧成灰烬。
前院突然传来喧哗,九千岁裴砚的玄色轿辇停在侯府门前。沈昭阳望着那人紫袍上的暗金蟒纹,前世记忆翻涌——正是这道身影,在抄家那日将染血佛珠缠上她脖颈。
"裴掌印来得巧。"她抓起燃烧的碎玉迎上去,"可否请您做个见证?这玉佩里的离魂丹,正与三年前先太子暴毙时中的毒......"
"妖女休要胡言!"继母林氏尖叫着扑来,却被裴砚的乌木杖抵住咽喉。他苍白指尖捻起灰烬轻嗅,凤目掠过沈昭阳耳后朱砂:"沈姑娘若肯割爱这枚血玉镯,本座便替你请太医令验毒。"
沈昭阳抚上腕间玉镯,这是母亲临终所赠。抬眼却见裴砚眉间缠绕着将死之人才有的黑雾,而自己掌心伤口正渗出淡金血液。
"成交。"她褪下玉镯掷去,"不过我要加个条件——"金簪突然刺向裴砚心口,在众人惊呼中挑开他衣襟,露出锁骨处与她如出一辙的朱砂印记。
"请掌印大人解释,为何会有前朝皇室独有的凤血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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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在裴砚苍白的肌肤上洇开,他鎏金护甲骤然扣住我执簪的手腕。那力道仿佛要捏碎骨节,我却看见他眉间黑雾如遇烈阳般溃散三分。
"沈姑娘这见面礼,倒是别致。"他尾指勾起我耳畔垂落的发丝,檀香混着血腥气拂过鼻尖,"不如移步听雨轩,本座给你看个更相配的印记?"
前院突然传来铜盆坠地之声,十余名青衣道人持桃木剑闯入。为首的老道须发皆白,手中罗盘直指我眉心:"天煞临凡!此女不除,侯府必遭血光之灾!"
沈月蓉扑倒在老道脚边啜泣:"求道长救救姐姐!"她袖中滑落的巫蛊人偶不偏不倚掉在裴砚靴前,布偶心口插着七根银针,赫然写着永庆帝的生辰八字。
"好一招一石三鸟。"我踩住人偶锦缎衣角,"既坐实我巫蛊罪名,又为三皇子铲除九千岁,顺便..."金簪挑开人偶发髻,露出藏在其中的孔雀蓝丝线,"用南疆蛊丝诱发裴掌印的牵机引,当真是我的好妹妹。"
裴砚腕间佛珠突然崩裂,朱砂色的珠子滚落满地。他紫袍下渗出黑血,嘴角却噙着笑:"沈姑娘不妨猜猜,本座为何偏要今日来讨杯及笄酒?"
空中惊雷炸响,我眼前忽然浮现无数交错的金线——青云老道拂尘里藏着毒针,春桃袖中匕首淬着见血封喉的鸠毒,就连那巫蛊人偶眼中都嵌着摄魂水晶。而所有金线的尽头,都系在沈月蓉腰间那枚鸾凤和鸣佩上。
"因为今日宜破煞。"我夺过裴砚手中茶盏泼向半空,茶水遇风化作冰刃,将巫蛊人偶劈成两半。藏在其中的蛊虫甫一落地,竟朝着沈月蓉爬去。
"姐姐疯了!"她尖叫着后退,腰间玉佩突然发出凄厉凤鸣。我耳后朱砂痣灼如炭火,观气术穿透她精心描画的芙蓉面,窥见皮下蠕动的蛊虫正啃噬肌理。
青云老道桃木剑直刺而来,我拽过裴砚的蟒纹披风旋身一裹。剑气割裂的布料间,他锁骨朱砂痣与我耳后红印同时泛起金光,照得老道双目流血:"双星蔽日!你们是前朝......"
裴砚的乌木杖贯穿老道咽喉,后半句话化作血沫喷在沈月蓉裙裾。林氏终于撕破伪善面孔,握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扑来:"小贱人,和你娘一样该死!"
"母亲可知这匕首的来历?"我迎着她惊愕的目光握住刀刃,掌心金血浸透宝石缝隙,"西域进贡的狼毒匕,三年前正是它插在先太子心口——而当时保管贡品的,似乎是您兄长?"
前院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甲胄声,御林军统领带着圣旨闯入院落:"奉旨查抄巫蛊逆党!"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却在触及裴砚时骤然跪地:"参见督主!"
裴砚把玩着从我腕间褪下的血玉镯,指尖在金銮卫腰牌上轻轻一点:"林氏私藏贡品、勾结妖道,沈二小姐蓄意巫蛊咒君——都给东厂送去。"
"姐姐救我!"沈月蓉被番子拖行时簪环尽散,突然癫狂大笑:"你以为赢了?你娘临死前吞下的根本不是药,是......"
林氏的头颅突然炸开,黑雾中飞出成千上万的尸虫。裴砚将我拽进怀中,乌木杖划出的结界泛起血色符文。我看着那些撞在光壁上化为灰烬的毒虫,突然记起前世冷宫里啃噬我手指的正是这般黑虫。
"屏息。"裴砚将一粒冰丸抵入我唇间,寒意在喉间炸开。他心口朱砂痣透过衣料发烫,与我耳后印记共鸣着浮现出凤凰暗纹。
金銮卫抬着昏死的沈月蓉退下后,裴砚忽然掐住我后颈按在廊柱上:"沈姑娘可知,你娘用命换来的《天机策》残卷,就藏在这侯府地宫?"
我凝视他瞳孔中流转的星图:"掌印大人又可知,要进地宫需以凤血为引?"金簪狠狠划过他掌心,我们的血交融滴落在地,竟化作金凤逐日的图案指向祠堂。
夜色降临时,我站在母亲灵位前燃起三炷香。裴砚倚着门框把玩染血的佛珠:"令堂真是奇女子,二十年前就料到你会与命盘外之人相遇。"
供桌突然裂开暗道,我望着石阶下幽蓝的磷火,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母亲根本不是病逝,而是被活生生钉入棺椁前,将玉镯塞进我襁褓时说的那句"待双星交汇"。
"怕了?"裴砚的鎏金护甲擦过我耳垂,他呼吸间带着将死之人才有的腐菊香,"现在后悔与本座结盟还来得及。"
我握住他冰凉的手踏入黑暗:"掌印大人似乎忘了,观气术能看到您只剩三月阳寿。"磷火映出他骤然收缩的瞳孔,"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改你的命,你借我的势。"
地宫深处传来机关转动的轰鸣,母亲的冰棺悬浮在八卦阵中央。她手中攥着的半卷《天机策》突然无风自动,与我怀中玉镯里飞出的残页合二为一。星河图在穹顶流转,映出裴砚心口渐渐淡去的黑雾。
"原来所谓的牵机引..."我抚过冰棺上刻着的星宿图,"竟是逆改命格的代价。"
裴砚突然掐住我的腰按在冰棺上,他唇角的血滴在我眼尾:"沈昭阳,你可知双星交汇要付出什么代价?"他指尖划过我衣襟,"本座的命,可不是......"
"两位真是让本王好找。"三皇子萧景琰的笑声从暗道传来,他手中提着的琉璃灯里,赫然泡着沈月蓉的一只眼球,"裴督主竟与天煞孤星勾结,是想重现前朝之祸么?"
我望着萧景琰眉间盘踞的龙形黑气,忽然轻笑出声:"殿下可知自己为何豢养的死士接连暴毙?"掌心金血抹过冰棺,映出他背后扭曲的鬼影,"因为您身上缠着的,是真正的前朝怨龙煞。"
裴砚的乌木杖突然刺穿琉璃灯,浸泡在药水中的眼球炸开毒雾。在萧景琰的惨叫声中,他咬着我耳垂低语:"这场戏,本座陪你唱到阎罗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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