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觉寺的晨钟在第七响时猝然崩裂,青铜碎片擦着我耳际钉入朱墙。裴砚蟒袍上的金线蟒在阴云下泛着血光,他鎏金护甲扣住我腕间镣铐:"沈姑娘这出苦肉计,倒把半个钦天监搭进去了。"
我凝视着祭坛下翻涌的黑莲,那些碗口大的花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食香灰。昨夜被囚禁时种在方丈衣摆的追踪蛊传来灼痛——老和尚袈裟下缠满的符纸,此刻正渗出与沈月蓉尸身相同的腐液。
"妖星现世!"国师残魂操纵的方丈高举金钵,钵中血水映出我眉心骤现的堕仙纹,"此女乃荧惑化身,需以九幽业火......"
裴砚的乌木杖突然敲碎祭坛东南角的青砖,藏在砖下的青铜铃铛发出刺耳鸣啸。黑莲花蕊中顿时爬出千百只红眼蜘蛛,潮水般涌向围观百姓。人群惊叫溃散时,我腕间镣铐应声而断,金簪顺势挑开方丈的袈裟。
密密麻麻的咒文下,方丈胸口竟嵌着块蠕动的血肉。那团腐肉上清晰浮现着淑妃的面容,正发出婴儿般的啼哭:"阳儿...我的阳儿......"
"原来三皇子是借尸还魂的产物。"我蘸着黑莲花汁在掌心画出破煞符,"难怪他身上会有前朝玉玺的气息。"符咒拍在腐肉上的刹那,整座祭坛轰然塌陷,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青铜锁链。
裴砚的佛珠缠住我腰身跃上飞檐:"看仔细了。"他指尖星芒闪过,锁链尽头缚着的赫然是具裹着龙袍的干尸——永庆帝真正的龙体正封在冰棺中,而端坐金銮殿的竟是替身傀儡!
黑莲突然集体转向皇宫方向,花瓣层层剥落,露出中心血红色的骷髅头。沈月蓉焦黑的尸身从莲心升起,她腐烂的声带摩擦出尖锐笑声:"阿姐可知母亲临终前吞了什么?"
我后颈朱砂痣突然灼如烙铁,观气术穿透她残破的躯壳,窥见腹腔中蜷缩的婴胎——那孩子耳后竟生着与我一模一样的凤血痣!
"换命蛊。"裴砚的乌木杖刺穿沈月蓉天灵盖,挑出条生着人脸的蛊虫,"林氏当年将你半数命格渡给死胎,这才瞒过国师的星盘推演。"
蛊虫人脸突然睁开双目,吐出团黑雾。雾气中浮现出我生产那夜的画面——林氏将沾着金血的银针刺入母亲太阳穴,而本该夭折的婴孩被国师装入刻满咒文的玉匣。
"难怪我的血能破怨龙煞。"我割破掌心按在青铜锁链上,金血顺着纹路灌入地脉,"原来我才是被换走命格的祭品!"
地底传来龙吟般的震颤,黑莲根系拽出十八具青铜棺椁。每具棺盖上都刻着北斗七星,棺内躺着的女子皆与我容貌相似,心口插着刻有生辰八字的桃木钉。
裴砚突然拽着我扑向右侧,原先站立处炸开丈余深的沟壑。国师残魂凝聚成实体,他手中罗盘射出的金光竟与裴砚佛珠上的星图同源:"裴掌印布局十年,不就是为了用凤血重塑紫微星?"
"错了。"裴砚扯开紫袍露出心口淡去的朱砂痣,"本座要毁的从来不是星盘——"他咬破舌尖将血喷在乌木杖上,杖身浮现出与我掌心如出一辙的星纹,"而是这偷天换日的贼老道!"
黑莲在此刻彻底魔化,莲心骷髅张开巨口吞噬香客。我跃上最高处的青铜棺,以金血在虚空画出北斗阵图:"玉清始青,真符告盟——破!"
七道惊雷劈中棺椁,沉睡的女子们突然睁眼,瞳孔中流转着与我相同的星河。她们心口的桃木钉齐齐飞出,在国师残魂周围结成困龙阵。沈月蓉腹中死胎发出啼哭,化作金光没入我的眉心。
"现在轮到我了。"我踏着莲瓣走向国师,每步都在虚空烙下血印,"当年你抽走的半副命格,该物归原主了。"
裴砚的乌木杖突然穿透我后心,剧痛中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星海:"忍一忍。"他手腕翻转挑出我心头精血,泼在国师眉心的龙鳞上,"这才是真正的换命阵!"
金血与龙鳞相撞的刹那,整座皇城的地脉亮如白昼。永庆帝的替身傀儡在龙椅上炸成血雾,真正被冰封的帝王缓缓睁眼,他手中握着的,竟是母亲临终前攥着的《天机策》残页!
沈月蓉的尸身突然暴起,她腹中死胎破体而出,那婴孩睁开赤瞳的瞬间,我腕间玉镯应声碎裂。藏在镯芯的银针暴雨般射向裴砚,却被他用佛珠尽数收拢。
"好一出螳螂捕蝉。"裴砚将银针摆成北斗状,"国师可知这些噬魂针的玄铁,取自二十年前被您灭口的铸剑谷?"
地宫方向传来轰鸣,母亲冰棺冲破地表悬于九天。棺盖开启的刹那,我看见她手中《天机策》的完整星图——那上面标注的灾星方位,正是裴砚书房所在!
黑莲在此刻彻底凋零,枯萎的花瓣凝成张美人面。淑妃的残魂从莲心飘出,她指尖轻点我眉心堕仙纹:"好孩子,你可知裴砚书房的暗格里......"
话音未落,裴砚的乌木杖已击碎残魂。他染血的掌心覆上我眼睑:"有些真相,沈姑娘还是莫要过早看清为妙。"
皇城突然下起血雨,钦天监方向升起九盏引魂灯。我望着灯影中浮现的凤袍虚影,忽然记起地宫壁画上的预言——双星噬月夜,凰踏紫薇归。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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