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0年11月22日,道光三十年十月十九日,六十六岁的林则徐带着对国家的忧虑以及那矢志不移的爱国志向离开了这个世界。即位不多久的咸丰帝惋惜长叹:“六千里出师未捷,空教泪洒英雄”。
回顾林则徐的一生,不管身居何处,他至始至终都在践行着他一个传统士大夫对国家的铮铮誓言,“苟利于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尽管当时的世界早已变了模样。
时间回到1838年,鸦片的走私贸易造成大清国白银的大量外流,让本来就日渐萎缩的大清财政越发捉襟见肘。道光皇帝在询问各地总督巡抚的意见中,时任湖广总督的林则徐的意见引起了皇帝的重视,林告诉道光帝历年禁烟失败在于不能严禁,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是使数十年后中原几无可以御敌之兵,且无可以充饷之银。”道光为此深受触动,连续八次召见林则徐询问其禁烟方略。11月,时年53岁的林则徐受命为钦差大臣,赴广东禁烟。
皇帝很用心,大臣想干事。林则徐1839年3月抵达广东。也不拐外抹角,做的第一件事情即会同当时的两广总督邓延桢等传讯十三行洋商,“若鸦片一日未绝,本大臣一日不回,誓与此事相始终,断无中止之理。”他要求鸦片贩子必须在三天之内,将走私入境的鸦片全部交出。告示发出去了,但鸦片贩子并没有多大的响应。林则徐也不来虚的,直接派兵封锁驻广州城外的英国商馆并切断里面的供水。供水一断,商馆里面300多洋商的日常吃饭都成问题,其中的头目英国驻华商务监督义律不得不选择妥协,他向洋商们承诺,你们把鸦片交给我,就相当于是交给了英国政府,我上缴给中国,你们的损失将由英国政府补偿。洋商们得到了保证,纷纷上交鸦片。
这一年的6月3日,2万箱鸦片(总计约237万余斤)在虎门海滩上当众销毁,或许就连林大人自己也不会想到,他这一举动在全世界范围内的禁毒史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虎门销烟之后,林则徐发布命令,今后洋商们若再向中国销***,主犯处死,各国进口商船必须向中方保证,“夹带鸦片,船货充公,人即正法。”
伦敦的空气对中国很不利,在虎门销烟之前,鸦片属于走私贸易,英国政府对待走私鸦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贩鸦片是你们的事情,赚了钱自然归你们,但是被中国海关没收了,也别来找我。然而义律对洋商的承诺、英国国内有关报复中国的舆论使得英国议会不得不重新考虑对待中国的态度。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虎门销烟结束后不久,一起命案的爆发再次牵动了本已经十分敏感的中英关系。1839年6月20日,醉酒的洋人水手与当地的村民吵架起争执,进而引发冲突,在冲突中,洋人打死了村民林维喜。义律用钱收买了林维喜之子,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得知此事的林则徐向义律提出严肃交涉:自古以来杀人偿命,一命抵一命。
义律表示拒绝,8月12日,义律在没有中方参与的情况下,私自在船上对五个打人的凶手分别判处罚金和监禁,并立即将他们遣送回英国服刑。林则徐怒不可遏,洋人欺人太甚,随即指挥手下进驻澳门,意图将在澳的英国人全部驱逐出境。九龙之战、穿鼻之战等小规模的军事冲突相继打响,1840年1月5日,林则徐奉道光谕旨宣布全面封港,完全断绝中英贸易。
此时的英国已经完成了工业革命,是个以蒸汽为动力的工业化国家,政治上实行的是君主立宪制,国家大事都需要上下两级议会讨论通过,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效率低下,中方全面断绝贸易的态度和作法损害了英国商人的利益,引起了女王和外相巴麦尊的不满,尽管当时很多议员认为鸦片贸易是没有经过满清政府允许的走私行为,于理有亏,反对使用武力干涉。但在上述两位强权人物的影响下,1840年4月,英国议会以271票对262票的微弱优势通过了对华军事行动案。
6月28日,英军总司令懿律(非前面那个义律)带领英国皇家海军远渡重洋抵达珠江口,史料记载,英国带来了:铁甲舰16艘(其中3艘装备有74门大炮),蒸汽军舰4艘,运输舰船28艘,总兵力4000余人。后面又让印度殖民政府派出援军,军舰达60余艘,人数一度在2万人以上。历史上这被视为第一次鸦片战争的开端。
按照懿律的军事部署,英军留下少量军舰封锁了珠江口,主力北上进攻浙江定海,定海在今天的浙江舟山群岛,距离宁波很近,属于天然良港。英军选择攻占这个位置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攻占这里,一方面可作为北上的根据地,另一方面可向西威胁苏杭等经济富庶地区。大清国承平日久,军备废弛,7月6日,懿律对定海发动攻击,战斗毫无悬念,几个小时内,定海失陷。
消息传回京师,浙江大小官员一律革职,远在广东的林则徐闻此噩耗,自觉鸦片战争因他而起,请求皇帝让他去浙江救火,皇帝答复“知道了”就没下文了。有的时候字数越少,事情越大,君臣关系有了一些微妙的转变。
就在皇帝考虑派谁去收复定海的时候。直隶总督琦善(满洲正黄旗,贵族)报告,英军已经开到自家门口了!!!原来懿律在攻陷定海之后,并没有向西继续进攻宁波等城市,而是北上直接开到天津大沽口!作为京师的门户,大沽口一丢,帝国心脏岌岌可危。
和定海一样,天津大沽口根本就来不及做好防守的准备,谁能知道,战事6月底在南海打响,才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打渤海来了呢。夷船之快让大清国皇帝有些手足无措。不过他并不是一个没有任何军事经验的皇帝,1824年到1830年他曾指挥平定了回部匪酋张格尔的叛乱。大敌当前,天津防务空虚,皇帝决定实行缓兵之计。他派琦善去拿懿律递交的照会,看看这夷人到底想要干吗,暗地里也有刺探虚实的目的。在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庞然大物面前,琦善心怯了。他意识到天津之战不能打,打则必输。但是这样的话不能直接跟皇帝说,毕竟天大地大,皇帝的面子最大,在给皇帝解释照会时,琦善道,洋人此番前来,一是请大清国皇帝作主,雪刷冤屈,收拾罪魁祸首林则徐;二是要乞恩,恢复广州贸易,给洋人一口饭吃。
尽管洋人已经打到皇帝家门口了,林则徐还是坚决主战,他多次向皇帝进书重申,禁烟没有错,鸦片之为害甚于洪水猛兽。皇帝看得有些烦了,他郁闷地是,英军怎么就跑到眼皮底下了。9月28日,道光下旨将林则徐予以革职,罪状是“受人欺蒙,措置失当”,这离他虎门销烟也仅仅只是过了一年而已。
林则徐的宁折不弯给了琦善一个提醒,那就是皇帝想和不想战,于是接过林则徐的棒子后,琦善决定走迂回路线,既然是要求谈判交涉,在哪里都可以,在一番好生招待之后,他向懿律提议不如回广州谈叭,英军觉得没什么不妥,加之补给的原因,英国军舰原路撤回广州。
12月4日,琦善正式接任两广总督,中英谈判也在同一天启动,由于总司令懿律患病回国,英方谈判代表换成了熟人义律。熟人归熟人,但洋鬼子一个条件都不少。通商,赔款,还有割地。
通商好说,赔款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唯独这割地万万不可。琦善在道光面前说英国人只是来陈冤昭雪,让大皇帝主持公道的,你这要皇帝割地算怎么回事呢。琦善没得办法,只能含含糊糊,犹犹豫豫,一个字,割地是不可能的,仗嘛我也不想打,那就拖叭,不择手段的拖。
但英国人怎么会看不懂呢,在屡次要求会面被拒绝后,1841年1月7日,英军突袭了虎门的沙角炮台,由于沙角炮台是固定的,大炮只能防前,侧翼和背后都空着,英国人抓住这个弱点,从侧后翼包围沙角炮台,清兵死伤700余人,英军0伤亡。通过此次行动,义律终于见到了他想见到的人,签下了有名的穿鼻草约,即通商、赔偿2000万白银、割让香港岛。琦善知道这玩意要是让皇帝知道,是要掉脑袋的事情,所以签字归签字,但他没有盖章,在中国没有政府公章是不能生效的,而在英国人看来,你签字了就生效了。于是早早地派军进驻香港岛。
道光得讯后,痛骂琦善妥协投降的行径,老子是让你去把事情办妥,你倒好,整个贴人家身上了,你个卖国贼,给我撤职!一时之间,主战派抬头,主和派被打压下去。琦善作为主和派的代表,夹在中间,两头都不讨好,不知道撤职对他而言是不是也算的上是一种解脱。
在道光看来,英军只能要求雪冤和乞恩,处罚林则徐可以,通商也有得商量,其他的都是非分之想,大清立国以来都从无先例,而答应其中的任何一项,自己今后也将注定无脸见祖宗。当然任何立场的转变都是需要实力做支撑的,而道光硬气的原因在于他还有自己骁勇善战的老将——在张格尔叛乱中生擒敌首的杨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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