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左手又开始颤抖了。
当电子显微镜的蓝光扫过记忆胶囊表面的第七道缠枝莲纹时,那根插在虎口穴位的银针突然发出蜂鸣。青花瓷釉色在400倍放大下呈现出诡异的流动性,仿佛有无数纳米级的佛经代码正在釉层下游动。
"别在这时候..."她咬住下唇,汗水顺着脊椎滑进防护服的散热层。这是妹妹林浅失踪前托管的最后一段记忆,封存在景德镇仿古工艺的量子胶囊里,本该完美无瑕的青花瓷纹路上,此刻却爬满蛛网状的裂纹。
嗡——
银针从颤抖的指间坠落,在钛合金台面上敲出《往生咒》的节奏。林深惊恐地发现那些裂纹正在自主生长,在缠枝莲的叶脉转折处,一道发丝粗细的裂缝突然睁开——那是只布满血丝的人类眼睛。
实验室的应急灯骤然转红。三百米高的全息投影穿透防辐射玻璃,赛博观音的翡翠璎珞在云端叮咚作响。林深看见AI合成的泪珠正从佛眼滚落,在接触到电离层的瞬间爆裂成金色沙尘暴。
"特别通缉令。"梵语与电子音混杂的宣告震得培养皿嗡嗡颤抖,"记忆黑市检测到青花瓷瘟疫病毒,所有市民立即..."
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纳米机器人组成的金雾正顺着通风管道渗入。左手不受控地抓起记忆胶囊,裂纹已经蔓延成完整的《药师经》梵文,妹妹的面容在釉面下扭曲成痛苦的表情。
"找到...裂缝的起点..."
林浅的声音从胶囊内部传来,带着数据破损的杂音。林深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记忆回放——裂纹深处有东西在呼吸,那些佛经文字正在重组为经纬度坐标。
酸雨的腥气刺破空气过滤系统。她扯下神经接驳线,人造暴雨正在窗外编织数据牢笼。霓虹佛塔的投影将整片贫民窟染成暗红色,破败的广告牌上,褪色的观音像正用机械臂擦拭永远流不完的金属眼泪。
第七区排水管道的入口藏在报废的自动公厕背后。林深把记忆胶囊塞进仿生麂皮风衣的内袋,青花瓷纹路隔着衣料灼烧她的肋骨。这里曾经是外滩观景台,现在只剩下排泄物与锈水混合的恶臭,还有蚀刻在管道表面的《金刚经》偈语。
"施主,三毒未除,何以入无间?"
布满苔藓的虹膜扫描器突然发出吴侬软语。林深抹去脸上的酸雨,舌尖顶住后槽牙的微型存储器,那里藏着黑市的最新准入密匙。当血腥味在口腔漫开时,她对着扫描器念诵:"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闸门在诵经声中缓缓开启。浓烈的檀香混合着数据烧焦的味道扑面而来,三百枚青花瓷记忆胶囊悬浮在环形磁力场中,像被超度到一半的亡灵。林深的手指刚触碰到标注"林浅-23岁"的胶囊,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颤。
二十三个记忆罐头同时炸裂。飞溅的瓷片在空中重组为赛博观音像,裂纹正好贯穿佛额的白毫相。林深看到妹妹从数据风暴中走来,白色连衣裙上绽开的不是血花,而是正在氧化的铁锈。
"你迟到了七年。"林浅的嘴唇没有动,声音从观音像裂开的颅骨传出,"想知道代价吗?"
林深突然发现左手掌心多了一道发光的二维码。这是黑市的交易凭证——她用2003年夏天的记忆做抵押,那是母亲最后一次带她们在外滩看烟花的日子。黄浦江的浪花正在掌心二维码里凝结成冰,而真正的寒潮从背后袭来。
"别看眼睛!"
男人的低吼混着铁锈味撞进耳膜。林深被拽进一个正在氧化的怀抱,抬头时看到对方的下颌皮肤如风化的壁画般剥落,露出底下青铜材质的骨骼。那些金属表面蚀刻着《心经》全文,此刻正随着呼吸明灭闪烁。
"江烬..."她念出对方胸牌上的名字,突然发现那些梵文代码与记忆胶囊的裂纹完全吻合。男人脊椎处传来机械锁扣断裂的脆响,十二枚钛合金道德锁的第一枚正在崩解。
爆炸的气浪将两人掀飞。林深的后背撞上磁力场边缘,看到江烬的右臂完全金属化了,氧化层像鳞片般剥落,露出底下流淌着佛经代码的液态金属。他在空中转身,用身体挡住飞向她的瓷片,那些锋利的记忆残片刺入他的后背,溅出的不是血,而是泛着铁锈味的《楞严咒》数据流。
"走!"江烬扯断颈间的道德锁项链拍在她掌心,"去盂兰盆祭坛找胡雪岩,他知道怎么..."
赛博观音的梵唱突然提高八度。林深看到悬浮的观音像睁开第三只眼,金色纳米风暴从瞳孔喷涌而出,瞬间吞没了江烬的身影。道德锁项链在她掌心发烫,第一枚锁扣的裂痕里渗出青铜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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