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无咎猛地睁开眼睛，喉咙里涌上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
烛火摇曳，檀香缭绕。这不是神策军营的帐篷，而是国子监的学舍。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掌心赫然浮现出一朵暗红色的莲花刺青，与三天前那具尸体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紧接着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又来了。"李无咎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经历这个夜晚。第一次死在乱箭之下，第二次被毒杀于大理寺狱中，如今又回到了命案发生的起点。
他翻身下榻，从枕下摸出那半片染血的青铜虎符。虎符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暴力折断，纹路古朴却与神策军制式截然不同。这是上次重生时从死者身上取得的证物，如今随他一起回到了循环起点。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事！出事了！"门外是国子监学生崔明远颤抖的声音，"张更夫他...他的头..."
李无咎一把拉开门，崔明远惨白的脸上溅着几点猩红。这个平日里满口之乎者也的儒生此刻抖如筛糠，指着西侧回廊："在、在藏书楼后面..."
"通知祭酒，封锁国子监。"李无咎扯过挂在门边的深青色官服，突然顿住。不对，他现在应该是神策军录事参军，为何穿着国子监丞的服饰？前两次重生明明都——
"**事？"崔明远疑惑地看着他悬在半空的手。
李无咎猛地回神，披衣疾奔而出。夜风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远处隐约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他抄近路穿过竹林，月光在鹅卵石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上次重生时，他在大理寺的卷宗里看到过，所有死者掌心都有这个莲花刺青，死后十二个时辰内尸体就会腐败得面目全非。
藏书楼后的空地上，张更夫仰面倒在血泊中。他的头颅以诡异的角度后仰，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起，仿佛在微笑。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天灵盖被整齐地削去，露出灰白色的大脑。
李无咎单膝跪地，强忍呕吐的冲动检查尸体。死者右手紧握成拳，他用力掰开僵硬的手指——果然，掌心有一朵正在渗血的莲花刺青。
"第七个..."李无咎喃喃自语。在前两次循环中，他查到这已经是长安城内第七起相同特征的命案。不同的是，这次尸体腐败的速度明显加快，创口边缘的皮肉已经呈现诡异的青灰色。
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李无咎闪电般转身，袖中匕首已然出鞘。
"别紧张，李大人。"树影里走出一个娇小的身影，月白色襦裙上绣着银线暗纹，"或者说...该称呼您李参军？"
少女约莫二八年华，眉眼如画，额间一点朱砂痣。她轻盈地绕过血泊，绣鞋竟未沾染半分污秽。"您手上的虎符，能借我看看吗？"
李无咎瞳孔骤缩。这虎符的存在，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
"你是谁？"
"阿罗。"少女蹲在尸体旁，指尖虚划过莲花刺青，"您已经重生三次了，时间不多了呢。"她抬头微笑，朱砂痣在月光下红得刺眼，"下次循环，尸体的腐败速度会再快三倍。"
李无咎的匕首抵上少女咽喉："你都知道什么？"
阿罗不闪不避，忽然伸手按在他胸口。一阵剧痛袭来，李无咎低头看见自己衣襟渗出鲜血——那里本该有一道已经愈合的箭伤。
"记住，当钟楼敲响十三下时，去平康坊找琵琶骨上有莲花刺青的歌姬。"阿罗的声音忽然变得飘忽，"这次您提前了十二个时辰醒来，但代价是..."
她的身影如烟消散，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李无咎踉跄后退，怀中的虎符突然变得滚烫。他低头看去，青铜表面浮现出细小的铭文——"神策不为唐"。
国子监祭酒带着差役赶到时，只见李无咎独自站在尸体旁，掌心的莲花刺青正在渗血，与死者如出一辙。
五更鼓敲响时，李无咎已经查验完所有细节。
张更夫真正的死因并非斩首，而是心脏骤停——他的心室壁上布满黑色丝线状痕迹，像被某种植物根系穿透。这在前两次循环中从未出现过。更诡异的是，尸体在短短两个时辰内已经浮现出本该七天才会形成的尸斑。
"李大人，大理寺的人到了。"崔明远战战兢兢地禀报，眼睛不敢往尸体上瞟。
李无咎将虎符藏入袖中，抬头看见大理寺少卿杜蘅带着仵作匆匆赶来。这位以铁面著称的司法官在前世曾亲手给他戴上镣铐。
"国子监丞李无咎？"杜蘅皱眉打量着他，"你为何先到现场？"
这个称呼让李无咎心头一震。在原本的时间线上，他此刻确实该是神策军录事参军，而非国子监的文官。循环改变的不仅是时间，还有他的身份。
"下官夜读未眠，听闻惨叫便赶来查看。"李无咎不动声色地行礼，却发现杜蘅的目光死死盯着他的右手。
他下意识攥紧拳头，却迟了一步。
"李大人手上的刺青..."杜蘅的声音陡然变冷，"与三个月来所有命案死者身上的标记相同。"
差役们瞬间围了上来。李无咎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墙。在前两次循环中，正是这个发现让他被当作凶手投入大狱。
"此乃幼时烫伤疤痕。"李无咎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另一朵莲花刺青，"杜大人若怀疑，不妨查验这具尸体——他掌心的刺青是死后才出现的。"
杜蘅神色微变。这个细节从未对外公布。
趁对方愣神之际，李无咎快步走向尸体，掀开盖在上面的白布："请看，刺青边缘的皮肤有针孔，染料是死后注入的。凶手在制造某种仪式。"
仵作凑近检查后惊讶点头："确实如此！"
李无咎趁机观察杜蘅的反应。在前世记忆里，这位大理寺少卿最终也成了命案受害者，死时掌心同样有莲花刺青。但现在，他注意到杜蘅左手始终缩在袖中，手腕处隐约露出一线暗红。
"杜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李无咎压低声音，"关于神策军..."
杜蘅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你知道什么？"
"知道有人要借这些命案，栽赃神策军谋反。"李无咎感觉到对方掌心渗出的冷汗，"也知道杜大人三日前在平康坊见过最后一名死者。"
杜蘅脸色煞白。这时晨钟突然敲响，本该六下的钟声却持续不断。李无咎数到第十三响时，怀中的虎符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远处传来崔明远的惊呼："祭酒大人！您怎么了？"
人群中央，年迈的国子监祭酒直挺挺倒下，官服领口处爬出密密麻麻的红色根须。他的右手五指大张，掌心一朵莲花刺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红转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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