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如铅块般低垂在天际，钢筋森林里蒸腾着暑气。李飞摘下安全帽抹了把脸，汗水顺着脖颈滑进浸透盐渍的工装领口。三十层未封顶的写字楼骨架在暮色中投下狰狞阴影，塔吊钢索在湿热气流中发出金属摩擦的尖啸，像极了垂死巨兽的呜咽。
"发什么呆！"沾满水泥浆的尖头皮鞋碾碎半块瓷砖，工头王德发油光发亮的肥脸上浮着层汗膜，金链子在三层下巴的褶皱里勒出血痕。他甩着合同复印件抽打李飞肩膀，"今晚浇不完这层混凝土，你们这群泥腿子都别想结账！"
李飞指节攥得扳手咯咯作响，三个月前消毒水刺鼻的病房里，这张泛着烟渍的嘴曾吐出蜜糖般的承诺。那时母亲插着呼吸机的心电监护仪正发出刺耳鸣叫，网贷合同上猩红的指印洇透了病危通知书。
当夕阳将天际染成铁锈色时，李飞正攀附在第十二层悬空的脚手架上。生锈螺栓在他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远处CBD的玻璃幕墙折射着血色残阳，像无数只窥视的独眼。忽然，钢筋缝隙间闪过幽光——个巴掌大的青铜匣卡在H型钢接缝处，饕餮纹在阴影中诡异地扭曲，仿佛某种活物正用獠牙啃噬着金属。
"这玩意..."李飞伸手瞬间，青铜表面突然浮现细密篆文，指腹传来针刺般的灼痛。他慌忙将铜匣塞进工具包，转身正撞上王德发阴鸷的目光。男人脖颈上的金链在暮色中泛着不祥的暗红，肥硕身躯堵住了唯一的安全通道。
暴雨在晚八点零七分倾盆而至。李飞抹去糊住眼睛的雨水，腰间保险绳突然传来不自然的颤动。当第一个螺栓在雷声中崩断时，他看见王德发臃肿的身影闪现在安全通道口，液压钳的齿刃正咬住自己那根拇指粗的尼龙绳。
"贷款还剩三十万。"男人的口型在闪电映照下清晰可辨。
失重感如无形巨手攫住五脏六腑，钢筋贯体的剧痛反倒显得虚幻。李飞仰面望着雨幕中明灭的霓虹，鲜血在身下蜿蜒成道家的敕令符纹。工具包里的青铜匣突然青光大盛，七十二颗星芒穿透帆布投射在暴雨中，竟将坠落的雨滴凝成悬浮的星图。
玉石相击的清鸣在颅骨内回响，恍惚间他看见幼年道观里的三清铃无风自动。最后的意识里，青铜匣自动弹开的缝隙中，有齿轮咬合的声响混着古老咒语，将霓虹与星光绞成螺旋状的漩涡。
彻骨寒意将李飞激醒时，月光正透过茅草屋顶的破洞，在泥地上投下惨白的圆斑。腐坏的草药味混合着血腥气钻入鼻腔，墙角蛛网挂着具风干的蛾尸，翅膀上的磷粉还保持着坠落时的挣扎姿态。
"咳咳！"剧咳震得胸腔几欲碎裂，李飞惊愕地发现自己正盯着双苍白纤细的手——这绝不是那双布满老茧的工人手掌。记忆碎片如冰锥刺入太阳穴：外门弟子月例、灵根测试、寒潭禁地...两种人生在颅腔内轰然对撞，疼得他蜷缩成团。
泥墙突然映出幽蓝微光。李飞艰难侧头，看见自己胸口浮现出星斗纹路，七十二颗光点正沿特定轨迹流转。当第三颗天枢星汇至膻中穴时，清冷女声在识海炸响：「混沌珠认主完成，检测到宿主灵脉淤塞，是否开启淬体模式？」
屋外骤然传来纷乱脚步声。
"定是那废物偷的！整个外门就她昨日靠近过寒潭！"
"掌门赐下的洗髓丹..."
瓦片在剑气中迸裂的刹那，李飞本能地翻滚下床。腐朽木门被青芒劈成齑粉，三个玄衣少年踏着月光闯入，剑锋映出他此刻的倒影——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面色惨白如纸，眉间朱砂痣却艳得似要渗血。
"系统提示：危机等级丙等，建议启用新手保护机制。"
星图纹路骤然炽烈，李飞感觉有万千冰针在经脉中游走。为首的少年突然惨嚎，长剑脱手时剑柄已覆满冰晶。在另外两人惊骇的目光中，他整条右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白霜，皮肉在冰裂声中绽开蛛网般的血纹。
寒潭方向突然传来惊天雷鸣，地面剧烈震颤。李飞趁机撞破窗棂，暗紫色天穹下，九道雷龙正接连劈向寒潭。诡异的是，每次雷光间隙，潭水倒映的都不是乌云，而是现代都市的霓虹夜景——某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玻璃幕墙前，手中青铜匣沾满血迹。
「警告！时空乱流加剧...」
系统提示音戛然而止。李飞踉跄着栽进灌木丛，最后视野里，潭底升起的青铜巨门正缓缓开启。门扉雕刻着与青铜匣相同的饕餮纹，此刻却活物般蠕动起来。无数齿轮与灵石在时空漩涡中共舞，蒸汽朋克风格的机械结构与道家符箓完美嵌合，形成某种超越时空的诡异和谐。
剧痛再次席卷全身，李飞感觉灵魂正在被撕裂。现代都市的汽车鸣笛与修真界的鹤唳风声交织，母亲的心电监护仪嗡鸣混着三清铃的脆响，王德发狞笑的脸与三个少年扭曲的面容重叠。当青铜巨门完全洞开时，他看见另一个自己从门内走出——工装裤上沾满血渍，手中握着青芒闪烁的混沌珠。
"不！"
时空在尖啸中坍缩，李飞在剧痛中失去意识。再次苏醒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寒潭边的八卦阵图中，胸口星图正与潭底青铜门共鸣。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这次夹杂着长老们惊慌的呼喊：
"护山大阵被触发了！"
"寒潭禁地的时空裂隙..."
李飞挣扎着爬向潭边，在水面倒影中，他看见自己恢复了男性身躯，但眉间朱砂痣仍在渗血。更诡异的是，倒影中的工地写字楼正在玻璃幕墙上浮现道家符咒，塔吊钢索缠绕着灵气凝成的锁链。
「混沌系统重启成功，时空锚点已记录。」脑中的女声多了几分人性化的疲惫，「检测到宿主同时存在于两个时空，是否进行灵魂同步？」
掌心突然传来灼热，李飞摊开手掌，青铜匣不知何时已化作印记烙在掌心。当他抬头时，正看见王德发从青铜门内跌出，肥硕身躯上缠满带符咒的锁链。男人惊恐的瞳孔中，倒映着李飞身后缓缓展开的星图——七十二颗命星正对应着潭底旋转的灵石阵列。
"三十万...不！饶命..."王德发的求饶变成惨叫，锁链突然收紧将他拖向青铜门。在门扉闭合的瞬间，李飞看见另一个时空中，病床前的自己正将青铜匣按在母亲胸口，青光中监护仪的蜂鸣正转为平稳的节奏。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却是温暖的。李飞跪在潭边看着掌心流转的星图，远处传来晨钟声。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青铜巨门化作青烟消散，只在潭底留下个齿轮与八卦盘嵌合的金属装置。
「灵魂同步率61%，建议宿主前往炼器阁获取...」
系统提示被飞剑破空声打断。李飞抬头，看见百余道剑光正朝寒潭掠来，为首的老者道袍上绣着北斗七星，手中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指向自己。他忽然笑了，握紧浮现青铜纹路的右拳，任由暴雨冲刷掉嘴角的血迹。
身后虚空忽然泛起涟漪，半截沾血的液压钳从裂隙中掉落。李飞捡起这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凶器，在七星老者降落的瞬间，将其按进潭底的金属装置。齿轮咬合的咔嗒声中，他轻声道：
"淬体模式，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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