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暴雨

清晨的山间笼罩在薄雾中。江忆醒来时,沈玉初已经不在床上。院子里传来水声和轻微的碰撞声,她披衣起身,看见沈玉初正在清理一个老旧的陶窑。

"早。"沈玉初抬头,晨光中她的笑容比平日柔和许多,"睡得好吗?"

江忆点点头,耳根还残留着昨晚的记忆 -一那个似真似幻的轻吻。

"我检查过了,这个窑还能用。"沈玉初指了指身旁的陶土,"想试试吗?山里的陶土很特别,烧出来会带点青色。"

江忆在她身旁蹲下,好奇地触摸那块质地细腻的泥土:"你经常来这里做陶艺?"

"小时候常来。"沈玉初熟练地和着泥,"母亲去世后...这是第一次。"

这句话里的伤痛让江忆心头一紧。她突然理解了沈玉初对亲密关系的抗拒一一最亲近的人突然离去,留下永远无法填补的空缺。

"教我做个杯子?"她轻声提议,想转移话题。

沈玉初点点头,递过一块揉好的陶土。晨光中,两人肩并肩坐在老窑前,手指沾满泥浆,像极了照片里她们母亲当年的样子。

江忆做的杯子歪歪扭扭,沈玉初却称赞它有"原始美感"。当沈玉初修长的手指帮她调整形状时,江忆突然希望时间能停在这一刻。

"好了,等晾干就能烧制。"沈玉初站起身,"我去整理书房的文件,你..."

"我想再做一个。"江忆说,"给…给你的。"

沈玉初微微一怔,嘴角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好。"

整个上午,江忆都专注地在院子里做陶艺。她要做一件特别的礼物一-一个融合两人风格的茶杯,刻上"百年好合"的字样。这是她偷偷练习了很久的字,用的是沈玉初教她的笔法。

中午时分,天色突然转暗。江忆刚把完成的作品放进窑里,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她匆忙关好窑门跑进屋内,浑身已经湿透。

"山里天气就是这样的。"沈玉初递给她一条干毛巾,"冷不冷?"

江忆摇摇头,却打了个喷嚏。沈玉初皱眉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烫。去换件干衣服。"

等江忆换好衣服出来,沈玉初已经在客厅生起了火盆。跳动的火光为她棱角分明的侧脸添了几分柔和。

"雨一时停不了。"沈玉初示意她坐到火盆旁,"我们可能要多留一天。"

江忆并不介意这个意外。远离城市和林贺的阴谋,在这个充满回忆的老宅里,她感觉与沈玉初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地近。

"尝尝。"沈玉初递过一杯热茶,"母亲珍藏的普洱。"

茶汤醇厚,带着陈年的香气。江忆小口啜饮,感觉寒意渐渐消散。

"沈玉初,"她鼓起勇气问,"如果.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你觉得我们现在会是什么关系?"

火盆里的木柴噼啪作响。沈玉初凝视着火焰,良久才开口:"也许真如她们所愿,是姐妹。"她转向江忆,眼神复杂,"或者..."

一声惊雷打断了这句话。紧接着,整个房子陷入黑暗一一停电了。

"别动,我去拿蜡烛。"沈玉初起身,却在黑暗中撞到了茶几。

江忆循声摸索过去,不小心踩到什么滑了一下。沈玉初及时伸手接住她,两人一起跌坐在沙发上。

"没事吧?"沈玉初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江忆的脸颊。

江忆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膛。黑暗中,所有感官都被放大。她能闻到沈玉初身上混合了雨水和茶香的气息,能感受到对方胸膛的起伏,甚至能听到...

"你的心跳好快。"沈玉初轻声说,一只手仍环在她腰间。

江忆想辩解,却发不出声音。一道闪电划过,瞬间照亮了沈玉初的脸一一那么近,那么专注,眼睛里跳动着小小的火焰。

"江忆。"沈玉初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低沉,"我…."

一道刺眼的亮光突然照进窗户,伴随着引擎声和喊话声:"里面有人吗?我们是村委的!"

沈玉初猛地松开手,起身去开门。江忆坐在原地,心跳仍未平复。刚才那一刻,她几乎以为沈玉初要...

"山体可能滑坡,需要紧急撤离!"村干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快收拾东西,我们送你们去镇上!"

十分钟后,她们带着简单的行李上了救援车。雨越下越大,山路已经变成了湍急的小溪。江忆透过雨帘回望老宅,窑里还烧着那个未完成的礼物。

"别担心,老宅经历过更糟的天气。"沈玉初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轻轻握住她的手,"你还在发烧。"

江忆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发烫,头也晕乎乎的。她靠在沈玉初肩上,迷迷糊糊地想:如果就这样一直开下去,开到没有林贺、没有商业纠纷的地方,该多好...

镇上的招待所条件简陋,但至少干燥温暖。沈玉初办理入住时,江忆已经站不稳了。朦胧中,她感觉自己被抱起,放在一张硬板床上。

"38.5度。"沈玉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去买药。"

江忆想拉住她,却使不上力气。高烧带来的混沌中,她仿佛回到了十四岁那个雨天,沈玉初把伞递给她,说"小不点,别感冒了"。

不知过了多久,冰凉的触感贴上额头。沈知微勉强睁开眼,看见沈玉初正拧着湿毛巾,眉头紧锁。

"药..苦…."江忆无意识地嘟囔,像极了撒娇的孩子。

沈玉初的表情柔和下来:"乖,吃了药才好。"她扶起江忆,小心地喂她吃药喝水。

江忆迷迷糊糊地抓住沈玉初的衣角:"别走..."

"我不走。"沈玉初轻轻擦去她额头的汗水,"睡吧。"

半梦半醒间,江忆感觉有人轻轻抚摸她的脸颊,然后是耳边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我该拿你怎么办…."

再次醒来时,雨仍在下,但高烧已经退了。江忆发现自己枕着沈玉初的手臂,对方靠在床头睡着了,眼镜歪在一边,手里还拿着湿毛巾。

晨光透过薄窗帘照进来,为沈玉初的睫毛投下细小的阴影。江忆第一次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她一一微微蹙起的眉头,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嘴唇。睡着时的沈玉初看起来年轻又脆弱,完全不像平日那个雷厉风行的商业精英。

江忆忍不住伸手,轻轻拂开落在沈玉初额前的一缕碎发。这个动作惊醒了浅眠的人。

"感觉怎么样?"沈玉初立刻摸了摸她的额头,"退烧了。"

"好多了。"江忆轻声说,却舍不得离开这个亲密的姿势。

沈玉初也没有动,两人静静听着窗外的雨声。某种无形的屏障似乎在这场暴雨中溶解了。

"昨晚你说了梦话。"江忆突然说。

江忆心头一跳:"我说什么了?"

"你叫了'姐姐’。"沈玉初的眼神深邃,"还说了些..别的话。"

江忆的脸烧了起来。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但以这些天的经历来看,肯定与沈玉初有关。

"我…"

手机铃声突兀地打断了这个时刻。沈玉初皱眉接听,表情逐渐凝重:"什么时候的事?…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她迅速起身整理:"林贺动手了。他拿到了江氏的部分股权,正在威胁你父亲交出沈氏的机密。"

江忆猛地坐起,一阵头晕袭来:"怎么会...”

"雨小了就有车回城。"沈玉初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你先休息,我去安排。"

江忆点点头,却在沈玉初转身时抓住了她的手腕:"等等。"她从颈间取下那个挂坠,塞进沈玉初手心,"带着它.保平安。"

沈玉初凝视着掌心的挂坠,眼神复杂。最终,她轻轻点头,将挂坠放进贴身的衬衫口袋:"一小时后出发。"

门关上后,江忆强撑着起身收拾行李。她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发现有十几个未接来电一一父亲、学校、还有.林贺。

最新一条短信来自林贺:"最后机会。今天中午前给我答复,否则车祸真相和你父亲的债务会同时见报。"

江忆的手指颤抖着悬在键盘上。她不知道林贺掌握了什么"真相",但如果涉及到父亲和沈家的声誉...

窗外,雨势渐小。江忆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做出了决定。她快速回复了一条消息,然后删除记录。

无论如何,这次她要保护沈玉初,就像沈玉初一直保护她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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