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浔。
云栖山。
“农村的标签往往是纯朴热情,但这里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野蛮规矩,重男轻女就是其中之一,我看过太多类似的悲剧。”
陈子菁此时正和罗熙行走在长着青苔的青石小巷中。
山风拨开云雾,远方碧水如镜……层峦叠嶂,青山万里,犹如天上画廊。
隐约可见山歌朗朗。
这里的人们践行着古老的生活方式,一切都那么让人心旷神怡。
陈子菁眼中有着回忆。
“总有人和外公说,你家没有儿子最后是要绝户的,你们那三代传承的手艺也要化作泡影了。”
“可姓氏的规矩是男人定的,也是他们要求孩子不能随妈妈姓,为什么最后的罪责却还要女人来担。”
罗熙安静听着,风拂起她额边的碎发,她神情分明很平静,但他却看到了一丝悲伤。
他们来到了山脚下的一间三进院宅子,青石瓦上风化的痕迹诉说着岁月过往,陈子菁推门时还有股灰尘扑面而来。
这说明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院墙砖缝间杂草丛生,长势茂盛,院里的桃树枝繁叶茂但已经过了花期,陈子菁环顾着熟悉的一切。
继续安静叙述。
“在我不懂事的时候,谁要说这种话,外公就会很生气的把他们骂走,还不准他们再来我家,从小他就很小心的保护我。”
“等长大懂事了一些,就能听懂他们为何总劝他招个上门女婿,为何说只生一个女儿不能入祖坟,不如招个子侄辈的当儿子。”
“似乎女性这个性别天生就带着诅咒,生下来就该被万人唾弃。”
“可是,凭什么。”
罗熙沉默,不知该说什么。
这个世界上,好像确实有太多不公平不合理。
“即便世俗如此,但外公一如既往对我好宠着我,他也从未劝我母亲再婚,就一心一意把所有的爱都给我,还将那三代传男不传女的修复技艺传给了我。”
“可如今,我的手……”
……
许靳南到南浔时已是上午,一天一夜没休息的他面色略显疲惫。
他看了看不远处古镇里的青石小路,跟司机吩咐道:“到镇子边停车。”
“可是这里离陈家老宅还有一段距离,车要是停在这我们就得走过去。”司机抬头透过后视镜向着许靳南恭敬道。
“没事,停那就行。”助理安排道。
同时他也颇感意外的看了眼自家先生,他知道许靳南这是怕开车进去,会压坏古镇的青石板路。
可惜。
这份心意陈小姐并不知道。
许靳南沿着助理给的路线寻找着,走过一条又一条古色古香的巷子,这里遍布着她从小到大的足迹。
走过一片小吃街。
便在尽头看到了一座气派的老式宅院,他似乎已经听到了她的说话声。
许靳南走过去。
推开院门。
女人坐在那棵枝叶葱郁的桃树下,温婉恬静,古色古香的植染连衣裙勾勒着她窈窕娇俏身段,长发如瀑及腰。
阳光打过枝叶,细碎光斑柔柔点缀着女人的精致五官,影影绰绰,美的失真,仿佛工装仕女图里的婉约美人。
风拂树冠。
有叶子飘落。
落在帮她换药的男生肩头。
罗熙身材笔直高挑,一身浅色衬衫,轻声说笑时脸上的阳光笑容,和这一刻的温暖竟无比契合。
许靳南眸子冷了冷。
许是回到了小时候住的地方,陈子菁嘴角挂着浅淡笑意,虽眉眼间还藏着抹忧色,但整个人状态好了很多。
他迟疑了一瞬,冷意削减了几分。
便没去打扰。
罗熙动作轻柔细腻,擦碘伏消毒时还细心的攥紧了棉签,防止有棉屑挂在上面,再涂上医生开的药。
许靳南眸子动了动。
这份细心是他罕有的。
他本想继续沉默,但想到陈子菁不说一声便瞒着他和其他男人跑了。
想到这他眼神还是变了,说不出的冷峻,因疲惫而生了些细纹的眼角藏着自嘲。
他找了一夜。
便得了这么个答案。
许久。
就这样站了许久。
等罗熙缠好绷带抬起头便看到了他,而此时陈子菁才顺着他的目光,迟迟看过来。
这份迟钝让他心里不太舒服,许靳南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千里迢迢跑来,还在课时最紧的时候请了假,一夜未睡。
结果她就给他看这个?
“你来这里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心头一股无名火起,明明看到她没事,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但许靳南的语气还是不由冷了几分。
“导师业务忙,场子都赶不过来了,我一个普通学生就不劳您费心了。”陈子菁面无表情。
罗熙听出了些不一样,她这是在气许靳南昨晚抛下她去看唐乐允,她那双柔软温婉的眸子也透着倔强。
“你母亲将你托付给我,我就是你名义上的监护人,你去哪当然要给我报备。”
他被她的称呼气的面色泛冷,不由就上前了两步,语气也带了压迫感。
陈子菁皱了眉。
好重的烟味。
他过来带起了一阵风,那风呛人,前世今生累计两世,她都记得他没这么重的烟瘾。
难道是一夜没睡?
拿烟提神。
这样想着,等目光扫过去时,她瞳孔却微微一缩。
他胸口处的衬衫有指甲大的一块红,是水润浅淡的白桃,唐乐允常用的口红就是这种色号。
上次见她时。
她便用的这个。
陈子菁嘴角扬起抹讽刺弧度,怪不得一夜没睡呢。
许靳南好奇她的目光在看哪,顺着看过去时仿佛时间都跟着静止了,他脸上罕见浮现出些许烦躁。
“昨天我去找唐乐允,她的手也伤了,拽着我不让我离开,我不敢用力挣脱,拉扯时她的嘴唇可能蹭到了这里,所以才……”
“哦!”
他不常解释。
尤其是跟她。
但此刻她听到这些细节就犯恶心,想也不想便下意识拒绝了这份所谓的“好”。
“您不用向我解释,她不伤了吗?您去陪她吧,我这边有罗熙陪着我。”
许靳南听着这个名字就无名火起,刚要拿更冰冷的话去刺她,便见着她眼角不知何时泛起了水光。
风很凉。
吹动连衣裙贴在她身上,透着单薄,那柔弱的身子摇摇欲坠,我见犹怜。
他被那抹泪光灼到了,想到她这段时间受的委屈,累积的打击,他心头一下子就软了几分。
怒火也消融了。
只叹了口气。
“我只说几句话,你要还是不愿意我留在这,说完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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